行到河中段的图力一脸不可置信,脸色铁青。
对岸的骑士却已经勃然大怒。
“混账!混账!贱人!贱人!杀了她!”君珂这狠狠一耳光,打得众人眼睛发红,不等那图力下令,所有人都取出弓箭,搭弓齐射!
“唰!”
长箭破空,乌光一现,罩向君珂。
君珂冷冷一挥手。
“嗡”
她身后护卫手中长弦齐弹,青羽似暴雨之前的乌云,忽地一声便越过河岸,后发先至,和对方黑色的来箭,狠狠撞上!
一阵噼噼啪啪的裂响,半空中都是听了令人牙酸的戛然之声,金属摩擦,火花四溅,木柄剖分,颓然掉落!
惨呼声起,草地上倒下一群人,鲜血染红土地。
图力骇然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飘在河面上的箭——所有落河的箭都是自己这方的,被对方的箭迎头撞上,然后一剖两半,连箭簇,都狠狠劈裂!
而他身后,所有扈从都已经倒落地下,人人腿上,都是一箭对穿!
图力怔在河水正中,连愤怒都忘记了。
哪里来的神箭手?
他到底招惹了什么样的女子?他的扈从,都是草原上的精英男儿,犹擅骑射,不敢说羯胡无敌,也少有敌手,今天竟然在箭术上,完败于对方,一个照面,全部射翻!
这羯胡那蒙草原,有这样的势力?
地上呼叫未绝,图力脸色连变,再也不敢向前,策马缓缓后退。
君珂立在当地,并没有追杀他,说到底,不过给他一个教训,知难而退也就算了。
图力退出河岸,并没有去看自己那些受伤的扈从,而是迅速拍马后退,君珂以为他要逃,也打算带着自己人离开,谁知刚一转身,身后忽然响起一阵雄浑的号角声。
君珂霍然转头,便见图力举着一个牛角号一阵猛吹,河岸对面的山脉里,随着号角,冲出来一大队人,看那滚滚的烟尘,足足一个千人队。
那些人看见河岸边受伤的同伴,大惊失色,图力一转身冲到队伍中,手中弯刀一指,“天授大王的尊严不容践踏!这些人伤了我的扈从!杀了他们!”
他不提君珂踩断红羽箭的事情,大概也是深以为耻,羞于提起,连连驱赶着那个骑兵队向前,“杀了他们!留下那个女人!”
弯刀竖起,倒映森凉的月色,刀尖有血,映得人眼睛赤红,千匹战马奔腾而来,卷起腾腾烟尘,声势惊人。
君珂叹了口气。
她一点也不想惹事,有些人偏偏要找事。
头一仰,对天高喊了一声,“看着办啊!”
随即她向后退了退,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对面冲杀而来的骑兵正在纳闷——这女子是不是吓傻了?
正在奇怪,蓦然听见“轰”地一声。
头一抬,看见君珂身后的矮坡后,忽地冒出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头。
随即是皮甲、战裙、手提的长枪或马刀、健马、翻飞的四蹄,溅起的泥土……
深黑一片,像一个噩梦或一道乌云,忽然就出现在山坡的顶端,绵延无际,一眼不见边!
骑兵!
比己方人数更多的骑兵!
羯胡骑兵傻了。
原以为对方就孤零零十几个护卫,砍倒在地手到擒来的事,一眨眼,背后竟然冒出这么多装备精良的军队!
山坡上,当先将领戴着铁面具,是丑福,他先前得到回去报信的护卫通知,立即点兵出营。
对待羯胡的政策,诸将早已商议过,还是那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动君珂我动你全家!
君珂回头一看,也傻眼了。
犯得着么丑福同志?对付这区区千人骑兵,你用得着把云雷两万骑兵全部赶出来么?
你这不是玄幻小说里常说的那句:人多欺负人少么?
君珂可不知道,她那回去报信的护卫,是怎么转述发生的事情的。
“诸位将军!有人在前方河边围堵统领大人,要将统领掳回去暖床!听说对方还是天授大王座下……”
转述的护卫没将话说完,丑福已经冲出去了,其实也没怪护卫,图力本身也没把话说完。
在众人心目中,君珂被羯胡统治者天授大王围住,那必然千军万马,危机一线,自然要点齐全军,全力以赴。
于是,可怜的图力,就遭遇了一场完全不公平的战争……
两万骑兵居高临下一个冲锋,千人队便如大海里的浪花被瞬间卷没,连个声息都没能发出,图力被一群忠心护卫护着向后逃窜,一边逃一边回头看君珂。
君珂双手抱膝,坐在石上看月亮,一副心神不属的模样,大战就在身边,骑兵呼啸的奔马就紧挨着她的身侧越过,她衣袂飘飘,却连眉毛都没颤动一丝。
四周的士兵从她身边过,都有意无意避开了她,尽量不予惊扰,这就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状态——万军厮杀,中间一块却成孤岛空地,太平安静,像大海里一个诡异宁静的漩涡。
身处那个宁静漩涡中的君珂,有种独特的淡静和自如。
图力频频回首,看得已经有点呆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也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战马长枪寒光铁衣,和那衣袂轻柔寂寥女子,形成诡异的和谐和惊人的吸引。
“大人,我们怎么办!”身侧的护卫在嘶喊,“您的护卫队眼看要全军覆没了!回去怎么向大王交代!”
“无法交代还是小事,”有人大叫,“大王说了,必须守住九黎山脉南侧,不要影响了大王和那群外来凶人的对战,要是给这群人冲过去,咱们都是死罪!”
“大人,我们不能逃!”
图力蓦然止马,目光在肆意挥舞战刀的两万骑兵阵中掠过,又看看始终在原地没动的君珂,紧紧咬了咬牙,腮帮上鼓起铁青的肌肉。
“调南部军!”
“大人!”护卫们又怔了怔,虽然他们也知道不能后退,可是大人下的这个命令,也太要紧,王庭精锐,还是不属于图力大人直接指挥的精锐,一旦调动,赢了也罢了,不能赢,那就最后一道防线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