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高级借鉴一下这个情节,喏,我现在的位置,是羯胡北草原边界,离云雷高原近百里,离大荒泽近千里,离东明海三百里,离传说中大燕皇陵五百里,我的中心位置在一辆马车上,马车是普通柏木的,草原人的马车,没什么精美装潢,顶上东北角有纳兰两个字,我闲着无聊刻的,座位右侧小几下方画了个小人头,我觉得我画得不错,虽然没好意思注明你名字,但是明眼人一看就该知道是你。不过红砚那天擦桌子看见,大骂图力太小气,拿人家旧马车搪塞我,不知道被谁家小孩画了只猪头。放心,我想她的眼光应该是个例外。”
“我没有穿外衣——你不要太高兴,我裹着被子,而且你也摸不着。我没有穿鞋子,不过幺鸡肚子上的毛很暖和,到了冬天冰纹功其实很讨厌,手脚会天生冰冷,我现在很怀念前阵子那只纯阳**暖炉,嗯,你懂的。”
“外头有棵孤零零的树,嗯,等我一下。”
君珂起身,赤脚下了马车,宿营地很安静,一棵瘦弱的树,枝干虬曲在冬夜月色里。
君珂贼兮兮地踮脚过去,四面看看没人,撕开一块树皮,掏出个小刀子,写下“纳兰”两个字,然后在树边站了站。
“我也和纳兰‘树’合个影。”她自言自语嘟嚷。
树梢上丑福探头看了看下面这个奇奇怪怪的女人,无声地叹口气,缩了回去。
君珂悄悄又溜回车上,该睡的都还在沉睡,笔墨未干。
“我回来了,外面有点冷,”她写,“你吃多点,穿厚点,我让人和图力要了几斤上好羊毛,这可是纯天然绿色原生态精品羊毛,等到了云雷城,找人纺出线来,我给你打个毛背心,这东西文臻最擅长,她能正反面都打出花色来,我只和她学过打手套,不过我会研究出来的,我很期待你漂亮的龙袍下面,穿着我鼓鼓囊囊的毛衣,如果你不穿,我就送给幺鸡,它一定很乐意。”
“今天的事情汇报完毕,下面说几句肉麻的,反正你也看不见,今天我对自己说了无数遍不要想你,但是也无数遍的想起你,结果还是个负数,唉,女人真是没出息的动物,她们永远一边骂着男人‘死相’,一边抱着被窝想象他的胸膛。”
君珂用手指将信纸戳个洞,以示对自己不争气的不满,默默发阵呆,瞅瞅那两只还在睡,将纸叠了起来,揣在怀里,再次溜下车去。
她这回走得远了些,捧着个肚子,看那模样像是内急,她知道奉命保护自己的尧羽卫,一直不远不近吊着自己,但是尧羽和她之间从来都有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上厕所不得跟随。
君珂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下去,听了半晌四面无人,找出块石头,用内力将石头腐出一个洞,把信塞了进去,随即把石头一掷,石头没入地面半截,还有半截露在外面,看起来和那些自然露于地面的石块没两样。
君珂左右看看,还不满意,又在石头上涂了点黄泥,看起来很有点那啥那啥的暧昧,她端详那造型,满意地咧嘴笑——看起来就像牧民随地解决之后拿来擦屁股的石坷拉,咱不信还有谁能把它挖出来!
她说完了心中想说的话,埋完了秘密的宝藏,觉得心中舒畅了些,困意袭来,懒洋洋回马车睡觉。
小半个时辰后,几个人影,鬼鬼祟祟到了现场。
“刚才她在这干什么?”
“拉肚子呗。”
“主子说,君老大其实很懒,半夜肚子痛宁可运气压着也不会下床去解决,不可能。”
“主子还说,她凡是半夜去做的事,都要加紧探查。”
“那咋办,没什么动静,四面光秃秃的。”
“我刚才好像远远看见她弯下腰,埋什么东西?”
“查。”
“报告队长,此处石块三十一块,木桩八块,不明野兽尸体三具,其中有七块石块有不明可疑物,疑似便便。”
“查!”
……
半个时辰后,某块黄兮兮的石头下,有人捂着鼻子翻开,脚尖一拨,惊喜地叫,“有货!”
一个时辰后,一骑快马急若星火向尧国而去。
不得不说,尧羽卫真是天下最具有敬业和娱乐精神的超级护卫……
一天半后,御书房里纳兰述拆开了火漆密封三道的信封,把信传进来的小太监看见那“特急加重”的标志,以为某处有重大军情,惊得一路快跑,险些跌跤。
纳兰述先是竖看信纸,看了半天没看出究竟,想了想,把纸张一横。
然后就看见某人鬼画符毫无章法乱七八糟的“两地书”。
纳兰述用半个时辰读完,正要驱赶开身边张半半等人,写上几个字,忽然听见喧哗声。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郡主你不可以,陛下在御书房处理国务不允许任何人打扰,郡主你……”
“止步!郡主请止步!”
“滚!”
乱糟糟的声音不断接近,看来宫里的太监没能阻挡住来者的脚步,纳兰述早已听出这声音是谁的,淡淡抬了抬下巴,伺候的张半半一声呼哨,外头的隐秘护卫便没有再出面阻挡。
啪一声御书房门被敲响,来者还算有点分寸,没敢直接推开门,在门边高声道:“罪女步皓莹,有要事求见陛下,请陛下赐见!”
声音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尖利,有意放柔,很有几分婉转清脆。
纳兰述讽刺地笑了笑。
自称罪女,却又没有有罪的意识,还敢闯他的御书房,当真以为,他心慈面软好说话?
步皓莹的事情,后来经过尧羽卫查探,他也知道了大概,按说步皓莹算是有欺君之罪,依纳兰述的意思,撵出去算完,但天语长老认为,人妖公主这样的事,传出去太惊骇世听,也有辱尧国皇族尊严,纳兰述虽说已经是外姓,但毕竟登基是以承尧国皇族血脉为名,如今正面对国内各种抵制纷扰,倒不如不要提起真相,让步皓莹继续顶着尧国公主的身份,得新朝善待,也好表明新帝对前朝的恩宽,安安那些旧臣的心。
要不要善待尧国皇族遗脉,纳兰述根本不放在心上,跑掉的那个末帝,现在在南方割据小朝廷,意图自立为帝,将来他必定要斩草除根,何必现在来做这个好人?只是耐不住长老们的劝说,便将步皓莹降为郡主,迁在冷僻的西六宫偏宫居住,准备过阵子给她找个男人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