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将丑福调离他最有号召力的云雷军,进入非嫡系的黄沙军,形成势力牵制,也可避免他娶了司马嘉如之后,万一发生什么变数,军队出现问题。
君珂暗暗佩服,须臾之间一番心思便如此周密,看似玩笑,实则思虑深远,皇族子弟果非常人可比,制衡操控之术玩得炉火纯青,就目前来说,自己还差得远。
“我看这样也好。”君珂扶起丑福,“以后好好对嘉如。”
丑福挣脱她的臂膀,重重磕了几个响头,“统领,丑福这辈子的命都是您的!”
司马嘉如也在哽咽着磕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君珂心里酸酸的,却也突然对皇权生出凛然之感——其实这两人并没有什么错,丑福还屡屡对她有恩,却不得不将生死由她揉捏,被赦免还得感激涕零宛如再造。权力给予人的,果然是这世上最诱惑的东西,生杀予夺,睥睨天下。
难怪人人争夺,为之丧心失魂,做出许多非人之事。
而掌握了权力之后,人的心态是不是也会随之变化?无情、冷硬、渐渐忘却人间烟火温暖,凡俗真情,血管里流动铁般的血?
她有点凛然,身后纳兰述却如心有灵犀,忽然揽住了她的腰,在她耳边轻轻道:“坏人有我做啊……”
君珂一笑,握紧他的手,那一点温暖透心,耀亮刚才那一点迷茫,她豁然开朗——位置不能决定心性,只要灵台清明,目光清澈,站在哪里,星光都是亮的。
“司马家族通敌卖国一事,真正有罪的是你姐姐。”她对司马嘉如道,“我会甄别予以处置。”
“谢皇后!”司马嘉如大喜过望。
“只是要违背当初对你的承诺了。”君珂凝视着司马嘉如。
司马嘉如明白君珂指的是当初曾答应过她,无论怎样被司马欣如冲撞都留她一命的事,她脸色白了白,咬着嘴唇,“那是家姐……自有取死之道,万无……可恕之理。”
语气虽低,却坚定,君珂满意地点点头,她就是喜欢嘉如的识大体,不然也不敢将她赐嫁丑福。
“报——”一个尧羽卫匆匆而来,老远大声传报,“罪囚司马欣如,刚才服毒自尽,臣等看守不力,请陛下责罚!”
司马嘉如身子一颤,热泪夺眶而出。
君珂闭上眼,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恍惚云鬓花颜的韶龄少女,立在她的马队前,笑意盈盈。
“各位,我是马家大姑娘,想和你们一同结伴去云雷城,可以吗?”
……
“情爱伤人……”半晌她喃喃低语。
纳兰述扶着她的肩,低低在她耳边絮语,“不……不是这样,情爱只是太广阔,狭窄的心,搁不下。”
而在千里之外,素衣闭目的男子,忽然睁开眼,眉睫间簌簌落下一朵雪花。
他将雪花拈起,雪花似星光晶光闪烁,竟然不曾在他指尖融化。
一声叹息幽幽逸出。
“又一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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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的扎营地一片安静,此时已经三更,众人忙碌方歇,君珂的命令,明天御驾启程,离开此地回朝,不再等候后方战线的消息。
后方堵截大庆军队的战事她不管,寻找末帝的事情她也不管,她要以最快速度回程,只有回到皇宫中,才能安下心来等柳杏林到来,讨论为纳兰述手术的可能性。
虽然她无法观察到细胞转移和扩张的情形,但就目前观察,浸润也许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古人的医疗虽然比不上现代,但古人的内功固本培元的本事,也绝非现代人被各种毒素辐射浸淫的虚弱体质可比,以纳兰述自幼打磨的肌骨内元,未必不能抵抗这人人畏惧的绝症,最起码有一点就很明显——他可能早就出现了癌细胞,但却很迟才开始发作,甚至如果不是她回来,也许还要更迟点,而胃癌,早期都没什么症状,一旦发作多是中晚期,人会迅速衰弱,纳兰述却没那么糟糕,在她的观察里,他的病势,发展是极为缓慢的。
君珂猜测,他的烈阳内功,能杀死一部分癌细胞,这让她松了一口气,但就算这样,她也不敢掉以轻心,必须尽快回去。
丑福私下劝过她,趁着鹄骑新兵种出现,对方还没找到应对方法的时候,集合鹄骑和云雷军,再加上拦截的黄沙尧羽两军,是完全有可能将沈梦沉杀死在尧国境内的,到时候,大仇得报,说不定还能趁乱夺取大庆,进而将所有地盘连成一片,成就北大陆第一大国,到时连大燕,都要俯伏尧国铁蹄之下!
这是相当美好的前景,并且有百分之八十可能实现,而错过这一次,等到沈梦沉研究出制敌对策,只怕又有变数,所以人都在她面前再三陈请,求赶尽杀绝,君珂却一一驳回,下令迅速回宫——她已经不敢现在报仇了,她怕现在杀了沈梦沉,所有心愿完成,纳兰述最后一口气再一泄,病势凶猛蔓延,到时候她后悔都来不及。
就让复仇这件大事,继续吊着他的心力和生机,就让沈梦沉再多活几年,为她抢回纳兰述的生命提供时间吧!
至于什么国土,有纳兰述一根指头重要吗?
千载良机坐视失去,人人可惜,她却不能解释理由,这使跟随在队伍中的诸臣以及当地官员也对她颇多非议——不懂军事,胡乱指挥,坐失良机,愚不可及!
更有人怀疑,这么一个大好机会生生放弃,实在不合常理,难道传言是真的?皇后和大庆皇帝关系暧昧,另有奸情?
这个猜测一开始还是小小的疑问,渐渐便汇合成巨大的风潮,这风潮没能卷起御驾回归的队伍,却提前一步,卷向了尧国京城,连同那日君珂在南境的悍然宣告,一起冲击了京城耄老和朝中百官的防线,御驾还没抵达京城,一个说法已经沸腾了整个胜尧城。
皇后是奸细!
是祸国殃民以色媚主的妖姬!
这反响自然瞒不过君珂纳兰述,不过一笑置之,纳兰述此时正在帐内取笑君珂,“妖姬,今晚以何种方式侍寝?”
君珂规规矩矩坐在他身边看飞马传递的奏折,学着他处理政事的风格,她现在不敢靠近纳兰述了,刚回来的时候,久别重逢,心内如火,看着他都觉得想他,想要靠近他触摸他,傻不愣登地用触感寻找他,时不时忍不住靠一下摸一把,于她不过是无意识小动作,却不知道这样会挑逗得他欲火焚身,直到那天,亲眼看见某处壮观,然后那一口血喷在臂弯,当即刺激得她眼前一黑,阴影大作,从此老老实实,保持两尺安全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