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笑

作者:天下归元


    君珂不说话了,纳兰述和沈梦沉才是真正的一对对手,这也是两人继当初燕京事变之后,第一次以疆土为局,展开的复仇生死博弈,该怎么做,纳兰会比她清楚。

    无论如何,看纳兰述依旧云淡风轻,不曾被仇恨冲乱步调,她心里便觉得安定。

    “传令钟元易,不允接战庆燕联军,但也不允庆燕联军退走,可以小股接战,不可以擅自分兵,更不可以擅自出石界关一步。”纳兰述传来兵部和都督府都督,“务必把那二十万联军,牵制在边境沿线。”

    “是。”

    “调西北军团十万大军,”纳兰述沉吟了一下,“以天语子弟为主力的天语营为首,开拔南线,要求,轻装简从急行军,五日内到达金昌府,直接攻击大燕驻守在流花郡的守军,务必一战而胜!”他竖起一根手指,“杀人什么的不要紧,关键是要夺城,摧毁掉整个流花郡的商市!”

    几位兵部大佬一凛,急忙躬身应是。

    君珂有点不解,纳兰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钟元易那边面对挑战不打,这边却令铁钧的大军潜行往大燕狠打?

    “把费亚召回来,之后需要用得着他。”纳兰述修长的手指随意对舆图上一点,吩咐。

    君珂又纳闷了,费亚一直在鹄骑营地,纳兰述急调这个说话漏风脑袋也有点脱线的家伙干什么?他能起什么作用?

    “照会西鄂出兵,传令云雷全军开拔,南北两线夹击羯胡,也不必再吊着他们了,在战争爆发之前,彻底解决草原。”

    “是。”

    “拿下羯胡之后,以云雷名义向东堂传书,求为睦邻之邦,开放草原边境互市,同意以人参黄金,交换羯胡名马。”

    “陛下……”尧国朝廷对纳兰述的旨意从来没有质疑的余地,此时也不禁愕然,开放互市邦邻友好是大事,涉及两国政治军事外交诸多方面,怎么这么轻轻松松就定了?

    尧**政大权一统,皇帝就是一言堂,首辅嗫嚅了半天,才低低道:“陛下,眼见战事在即,此时对东堂开放互市,万一东堂心怀不轨……”

    “东堂现今也是群雄割据状态,各地统兵将领各怀心思,不服朝廷管束,尤其靠近边境一线的西北驻军,原先由祖少宁管束,祖少宁在云雷死于柳咬咬手下后,他的亲卫强军陷阵营随之失踪,祖少宁的副将升为统帅,将现有军权牢牢把持在手,这种半割据状态的军阀,对于武器马匹最为渴望,对羯胡名马一定垂涎已久,只是碍于云雷横在中间,不敢出手而已,如今有个机会,如何舍得放过?”

    “可是……”群臣还是不明白,这和马上可能展开的对庆燕的战争有什么关系?

    “没听见朕刚才允许的只是互市么?而且只限于瓷器黄金?”纳兰述一笑,神光澹澹,智慧从容,“东堂边境可不盛产人参黄金。”

    群臣长长“哦……”了一声,此时才恍然大悟。

    东堂西北驻军面对的,是大燕的昀河郡,当地绵延呼喀察山脉,山林雄阔,物产丰富,正是以盛产人参毛皮黄金闻名,东堂西北驻军得到尧国这边互市的开放许可,但又拿不出人参黄金来换,必然会入大燕境昀河郡骚扰抢夺,大燕面对这种情况,也必然要调军防备,这就造成大燕两线甚至三线作战的恶劣情形。

    这一招隔山打牛,实在妙到毫巅,连君珂都想不通,纳兰述脑子是怎么长的,仓促之间,竟然已经从羯胡算到东堂再算回大燕,一个来回,就把大燕给绕进去了。

    这种脑袋,实在太可怕……

    群臣们心悦诚服地下去办事了,纳兰述一转头,君珂在一边画圈圈。

    好笑地将君珂揽进怀里,纳兰述拍她的脑袋,“怎么,还没想清楚?想想,大燕流花郡以什么闻名?”

    “大商埠嘛,朝中大佬在那里都有自己的商行……”君珂说了一半,猛地一拍脑袋,“原来如此!”

    纳兰述笑而不语。

    “你让钟元易在南方拖住庆燕联军,然后北军急行军偷袭流花,彻底摧毁流花商贸,其实就是为了把大燕朝廷那些大佬打痛?”

    “然也。”

    “然后东堂也骚扰边界,大燕面临三线作战,那些胆小爱财的朝臣,一定会因此对庆燕联盟产生不满,劝阻纳兰君让不要挑起对尧国的战事。”

    “那些臣子你是知道的,自家的身家性命,荣辱繁华比天大,逮着大燕军队狠揍一万次,不如把他们的饭碗砸一次,他们立刻就知道痛了。”

    “他们会这样劝——”君珂躬下身,摆一脸诚恳沉痛表情,“陛下,尧国兵精将猛,但一直于我大燕相安无事,何必擅自挑起战端,令生灵涂炭呢?”

    “非也!”纳兰述脸一板,学纳兰君让姿态神情,一掷衣袖,“尧帝纳兰述,和我大燕仇深似海,他现今按兵不动,不过徐图生息韬光养晦,我等若不及早措置,只怕养虎为患,到时求一生存之地亦不可得!”

    “陛下此言诚居安思危之言,只是尧帝纳兰述,真正仇人却是那大庆皇帝沈梦沉,冀北沦陷沈梦沉之手,冀北纳兰满门被杀,便是要报仇,也是先冲着大庆来,我大燕何必抢先趟入混水,与大庆结盟?不如先和大尧罢战,让大庆和尧国先战个两败俱伤,我大燕再去收拾山河,将两国叛逆都收归我大燕铁蹄之下,岂不更好?”

    “然后群情激奋,群臣死谏……”纳兰述微笑。

    “然后纳兰君让不胜其扰,”君珂阴恻恻道,“他不是你我,不买遗老的帐。相反,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个人任何时候都顾全大局和平衡,当朝中大佬都异口同声要求拆除庆燕之盟时……”

    “他就算心里拒绝,表面也会摆出考虑的态度……”纳兰述摆出一脸为难表情,“众卿所言也颇有道理,只是众卿却也忘了,纳兰述和大燕实也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大燕夺他藩地,他炸我大燕皇陵,这般为人子孙者不可容忍的仇恨,不死不休。朕不能当先向他求和,他也必不能首先向朕服软,众卿谏言虽好,却无实现可能。”

    “然后大尧派使节来表示修好……”纳兰述微笑,“群臣欢喜,纳兰君让天雷劈顶。”

    “然后使臣是费亚。”君珂捂住了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妈呀,漏风结巴谈判大使……这个谈判没有半年一年,谈得下来吗?到时候庆燕之盟必然要搁浅,咱们立刻化被动为主动,可以一举而下大庆。”

    “拖是不拖,不拖是拖,打是不打,不打是打。”纳兰述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