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笑

作者:天下归元



    语声传入车内,那女子忽然抬头笑了笑。

    朱恩亲自将马车引进了关,又说要去引荐给当地驻军主将,那丫鬟当即婉拒了,笑道:“我家夫人饱受战乱惊吓,只想早日回京,还望将军给个方便。”

    朱恩当即匆匆前去向主将请命,马车留在九襄城县衙门口等待,一队士兵留下保护她们。

    丫鬟眼珠子转转,回到了车上。

    “主子真是好算计。”她笑道,“咱们就两人出来,婢子还担心着,怕保护不好您,您一直说过了大燕就有护卫,原来竟然是指燕军。”

    车内看书的女子“韦夫人”抬起头来,她自然是戴了面具的君珂,对流花许氏和韦家都很熟悉的她,手中又有人才济济的尧羽卫,仿制两家令牌族徽,只怕两家人当面都看不出来,而选择韦家人冒充,也是现今最好的办法,皇后娘家,一门煊赫,地方官都想着巴结,谁敢怀疑?谁又能想到,尧国皇后,居然敢以大燕贵族夫人的身份,深入敌国京城?

    “咱们要想安全进燕,就不能带自己的人。”君珂揉着眉心,“好歹我在大燕当过一阵子官,对燕人习性了解得很,你看着吧,九襄驻军,一定会派出精兵队伍,安全护送我们到京,有他们护送,咱们这一路,什么麻烦都不会有。”

    “主子英明。”红砚心悦诚服地拍胸口,却又道,“婢子至今还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选在燕京?这不是自投罗网?”

    “从胜尧城到天南乌杨,在不使用鹄骑的情况下,日夜兼程,最快九天。”君珂淡淡道,“从胜尧城抄近路到燕京,最快五天;而从天南乌杨到燕京,最快六天;再加上从大燕皇宫偷来药,就地就可使用,不需要再奔波几日送到西鄂天南,这一来一回,得节省多少时间?虽说是冒险了些,但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大庆也好,大燕也好,谁能想到,我敢因此跑来燕京?”

    她还有句话没有说——如果这是一个陷阱,那就绝对不能按照原先要求去天南,把地点改在燕京,是出其不意,也是一手防备,万一这是一场不动硝烟的战争,那么战场即使不能选在尧国,也要选在别人也无法掌控的地域。当然,这个别人是沈梦沉,在君珂心目中,她最大的敌人,最应该警惕防备的敌人,就只有他一个。

    她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哪怕冒险,她也要占据主动。

    “主子为什么不使用鹄骑?就算昼伏夜行,两天也就到了。”

    “鹄骑正在更新换代的重要时期,新鹄还没训练好,老鹄又不能飞,我不想冒险。”君珂叹息一声,“那头有消息来吗?”

    “有,咱们出关之前接到消息,柳先生带着几辆马车,赶往大燕方向。”红砚有点不明白,主子为什么一定要关注柳先生那边的消息。

    君珂笑而不语,她怎么好对红砚说,她害怕其间有诈,只有柳杏林当真带人奔燕京来了,她才能放心。

    人在上位久了,便更易疑神疑鬼,君珂苦笑一声,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怀疑谁,也不会怀疑柳氏夫妻。

    朱恩很快便回来,君珂虽然拒绝和本地驻军将领来往,但驻九襄的燕军主将还是亲自来拜见了“韦夫人”,并派出朱恩带领手下将佐一百人,护送“韦夫人”上京。

    君珂自然含笑受了,当即送上重礼,豪阔的出手,更令九襄驻军将领们深信不疑——除了韦家夫人,如今还有谁能在这两军乱地,如此手笔?

    不过九襄驻军将领还是使了个心眼,一边护送“韦夫人”进京,一边去信给燕京韦家,一方面进行查证,另一方面也有表功的意思。

    君珂倒没想到这人这么谨慎,有了那么以假乱真的令牌,还要去求证。她在军士的护送下,一路向燕京进发,大燕正值战期,各地关卡严密,但有边境军士护送,哪里还有人拦阻半分?

    ……

    燕京韦府。

    青灰色的屋瓦连绵一片,在日光下光芒内敛,望去如一片深邃的海,占据了寸土寸金的城南,足足数里方圆。

    在燕京能有这么大一片府邸的,屈指可数,韦家自然是其中之一。

    一大清早,一骑驿马敲破清晨的静寂,直奔韦府大门,来人在府门前下马,看着紧闭的大门,微微有点犹豫。

    赶来得太早,会不会打扰韦家的清静?送信的驿丁可不敢得罪韦家哪怕一个守门人,在门口徘徊不去,想要等韦家开门再求见。

    忽然看见有人,鬼鬼祟祟从侧面一条巷子穿了出来,直奔韦府侧门而去,这些专司给京中王公官员送信的驿卒,眼睛最尖人头最熟,一眼认出那是韦家大房嫡子韦应,号称京中最风流而不下流的那个。

    韦应当然又是从烟花巷中来,一夜狂欢之后溜回家睡觉,忽看见一个驿丁打扮的人迎上来,一怔停脚。

    打开驿丁送的信,韦应的眉头皱了起来——韦家什么时候有个病弱的夫人,跑到流花郡去疗养了?

    再往深想,便觉得不寒而栗——什么人以韦家为幌子,混入大燕?敢以第一外戚世家为挡箭牌,伪造韦家标记,来者胆量身份,又该如何惊人?

    世家公子对政治都有一份敏感,韦应立即警惕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将信拿了,笑道:“知道了,劳烦你。”

    他不说有也不说没有,驿丁只管送信,当即领了赏银告辞,韦应打开信,又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忽然眉头一皱。

    写信的这位将领,是个细心人,不仅说了整件事,还将君珂的装扮容貌都描述了一遍,尤其对他自己印象深刻的微带金光的眼神,细细说了几句。这人语言表达能力不错,韦应看着那描述,心中便浮起一个隐约的印象,但一时怎么都想不起到底是谁。

    这也不怪他,韦公子阅人多矣,女人如过江鲫,哪里还记得七八年前名动燕京的神眼少女?

    韦应想不出来,心中又觉得不安,韦家家大业大,暗中倾轧难免,这么一个奇怪诡异的消息到他手上,忍不住便要多掂量掂量,想着其中是不是有诈。

    韦家的家丁此刻开了门,便看见自家公子站在门口,一忽儿皱眉沉思,一忽儿咬牙切齿,还以为他又为哪位美人发了失心疯。

    好半晌韦应才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傻了!找神僧兄弟去问嘛!他才是清静无为,什么倾轧都不靠的人儿嘛!”

    韦应向来和梵因交好,当下便一溜烟去找梵因,梵因如果回燕京,都在京郊自己的独院闭关,韦应却没找到他,小沙弥说大师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