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

  那戏文,彷佛勾去他六魄三魂,除却粉墨台上水袖漫卷、佳人醉颜,似世间别无牵念。

  冬日天色阴沉沉的,刚过午后便暮云低垂,压得天空似要塌下来。戏楼里外早早挂起喜气的福寿灯笼,暖色光亮照得一切都软绵绵,似带上朦胧暧昧情致。

  台上贵妃掩袖衔杯,嗔一声李三郎,抛广袖,回流波。

  台下众人侧目,敛声屏息。

  非为杨妃惊艳,却是那廊前门外,仆婢挑起了垂帘,傅夫人伴着一位紫锦高领长袄,围银狐裘披肩的丽人款款而来。

  蕙殊想要看清她容貌,只觉那艳光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不待看得仔细,傅夫人驻足侧身,将她让入内间。

  影动珠帘曳曳,人若惊鸿,转眼消失于众人眼前。

  只那么错眼间,恍惚只见一个顾盼眼神,风神自若,秋水湛澈。

  紧随其后,是四名戎装侍从踏进门来。

  靴声沉沉,似风雪天开门扑入的寒风,与这一园子喜庆格格不入。

  几个傅家女眷随在二位夫人身后进了主间,四名侍从武官在门前左右肃立,连带着满园子暖亮的灯光都被这四人逼得黯淡下去,喜庆里渗入肃杀之气。

  寿宴依旧,然而静默里,左右喧哗都停了。

  只听戏台上贵妃依旧还在唱着,那一出粉墨悲欢并未因谁的出现而改变。

  蕙殊没有回头去看四少,不忍看,也不必看,再无需从他眉目间寻找答案。

  那样的风华,那样的身份,再不会是别人。

  檀板敲,丝竹啭。

  杨妃又唱:

  不觉来到百花亭。

  通宵酒,捧金樽,

  高裴二士殷勤奉。

  人生在世如春梦,

  且自开怀饮几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