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莲这才看清出手如刀的人竟是瓶体温文尔雅的四少。
薛晋铭将昏厥的念乔放到床上,试了试她脉搏。
霍仲亨站在门口冷冷扫了一眼子谦,目光落在四莲鲜血淋漓的臂上,浓眉一皱,“来人,扶她下去包扎。”四莲犹在惊魂未定中,触上霍仲亨的目光,更是全身一颤,心知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一时间伤处疼痛,心上骇怕,令她瑟瑟抖得不能自抑。
身后却有双大手伸来,稳稳将她扶住。
子谦毅然苍白着脸色,一双乌黑的眼睛却望着她,“痛么?”
四莲仰首愣愣答,“不痛。”
子谦已勉强镇定了心神,望一眼父亲和薛晋铭,默然扶了四莲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却驻足,回头看向昏厥中的疯女——身裹白纱、面目全非的念乔,他脸色的苍白里微微透出青,扶着四莲的手不觉 颤抖。
霍仲亨一反常态没有发怒,只看着他,淡淡道,“带四莲回去,迟些来书房见我。”
别墅内外都已布置得花团锦簇,喜气洋洋,连一丝不苟的书房里也插上喜庆的花束。
霍仲亨往面前两只杯中斟上浓烈的伏特加酒,一杯给自己,一杯给子谦。
这是做父亲的第一次亲手给儿子斟酒。
子谦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脸色灰败,眼里黯淡无光。
分明还记得,初相见,人面如花,巧笑嫣然——列车呼啸的站台上,他怀着对亡母的伤感,对父亲的失望,孑然一身来到南方——却遇着那个来接同伴的少女,她的笑,令他眼前骤然亮起阳光。
他替她们拎起箱子,陪她们走出熙攘人群。
两个少女活泼如春日的燕子,同他说起城里最轰动的喜事,最风流的佳话,告诉他大督军即将迎娶那倾城名伶沈念卿。
他只冷笑。
那秀妍少女竟那样敏感,转眸间觉察到他的神色,如有所思地看过来、
她的眸子黑白分明,那一刻,流露出与她秀雅容貌不相符的警惕狐疑。
接她们的车子停在路边,临分手时,他问她的名字。
她只肯告诉他一个可爱的英文名字,“Joyce”、
他笑着记下,并不懊恼。
以霍子谦的能耐要想找出一个女子,并不是什么难事——等他为母亲讨回了公道,于父亲的婚事有了结果,了结此间的烦心事,自然会再找她。
转头一别,佳人绝尘而起。
他看不到捉弄人的命运转盘已在身后悄然移动。
初见父亲那美丽的新婚妻子时,霎那间似曾相识的惊愕,也并未引起他的警醒,只以为自己被艳色所惊——她的确是极美的,连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的风华赔得起他的父亲。
他的到来,掀起翻天覆地的波折,闹得人尽皆知,父亲却不为所动,照样举行了轰动一时的婚礼。
他自然不会参加这样一场可耻的婚礼,也错失了最后一次发现那少女真正身份的机会,
他只沉浸在自己的愤怒里,对父亲的憎恨之火灼烧去他所有的理智。
除了恨,还是恨。
至于那些纷纷扬扬的是非,谁被悔婚,谁被抛弃,谁自杀,谁怀恨,谁悲切……都与他毫不相干。
甚至他也浑然忘了车站上一见惊艳的那个少女。
却万万没有想到,那一夜舞厅里纸醉金迷,脂粉香绕,他醉得不省人事,被人搀扶着走出舞厅。懵懂里只闻到淡淡幽香沁入鼻端,温软的躯体倚靠身侧,陪着他上了车,进了门…..他一头倒在床上,软绵绵,天旋地转,红绡香暖。
是醉里温柔乡,是梦中太虚境。
那绵软的身子紧贴上来,耳畔呵暖,唇舌生香,有个渺渺语声在唤他的名字,“霍子谦……”
朦胧里睁眼,见着是她,竟然是她。
这是梦吧。
他懒懒地笑,抚上他姣好眉眼,一伸手将她拽人怀抱。
她咬着唇,在他身下不住颤抖,唇角带笑,眼角含泪。
随着他一件件脱去她衣衫,男子温暖掌心覆上她无暇肌肤,她 忍不住抽泣出声,“不要!“
他错愕抬眼,酒意惊散,昏蒙蒙看清她的脸。
真的是她,原来竟不是梦。
“是你!” 他翻身下床,惊觉身在陌生的房间,自己衣不蔽体,她已罗衫半敞,云鬓凌散。
她扬起妆痕模糊的脸,眼里分明有绝望憎恨和不甘挑衅,“是我又怎样?”
她,竟也是个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