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谦与许铮闻声一惊,回头见霍仲亨缓步走下楼梯,脸上如罩严霜。

“父亲。”子谦匆忙站起身来,脱口问道,“夫人怎样了?”

四莲听出他语声的紧张异样,抬眼见他满目优切流露无遗。

霍仲亨沉声道,“她服过药,暂且睡着了。”

“当真不用送她去医院么?”子谦迟疑道,“我担心她受不住这刺激,病况又要加重。”

“念卿她不会这么无用。”霍仲亨落座沙发,容色疲惫,眼里有明显红丝,“让她留在家中也好,呆在医院那种冷冰冰的地方少不得胡思乱想。”

子谦还欲再说什么,却被四莲轻轻拽了拽袖子。

“我去陪着夫人。”四莲懂得察言观色,领了霍仲亨应允的眼神悄然转身上楼,留他们三人在楼下商议。许铮将月凌失踪的前后详情一一禀来,并担忧薛晋铭追踪方洛丽而去,至今没有消息传回,恐他遇上不测。

子谦一向对薛晋铭怀有成见,此时更恨他引狼入室。

“这事怪不得他,陈久善设下计中计,一早已布下陷阱,你我都大意轻敌了。”霍仲亨面无表情,目光中暗芒闪动,“陈久善布下刺杀疑云吸引视线,另我在这头一心戒备,却不知他已暗度陈仓,在薛晋铭身边早早布下了杀手锏。”

当日方洛丽为陈久善盗取信函,失手被薛晋铭擒住,薛晋铭以姻缘相许,感化她弃暗投明。这一招骗过了薛晋铭,也骗过了霍仲亨——以男子对弱者的怜悯之心,总容易相信一个走投无路的薄命女子,更何况薛晋铭辜负方洛丽在先,于她日后遭遇本就心怀愧疚;方家又是毁在霍仲亨手里,看方家母女颠沛流离,于霍仲亨终有不忍。

孤身携女的方洛丽,谁又忍对她过于苛责。

唯有念卿本能察觉其中的不妥,却说不出究竟不妥在那里。以她的微妙处境,已不能明言劝阻薛晋铭与方洛丽的婚事,几番探问暗示,也改变不了薛晋铭的补偿之心。

如今谜底揭开,方洛丽的失手被擒才是计中计的真正开端。

自那时起,陈久善已开始策划一切,驱使方洛丽接近四少,有了薛晋铭未婚妻的身份,再伺机接近念卿和霖霖——只要挟住其中之一,便牢牢抓住了霍仲亨的软肋。

如同隐匿在阴影中的毒蛇,时刻盯准猎物的破绽和弱点,一旦给它天时地利,骤然暴起伤人。

妻女是霍仲亨的弱点,薛晋铭是霍夫人的弱点,方洛丽则是薛晋铭的弱点。

而方洛丽与萍姐,则拥有世间为人母者共同的致命弱点。

忠心耿耿如萍姐,也不能招架爱女落在歹人手中的威胁,她目睹过念乔的惨剧,太清楚一个稚龄少女落入歹人之手的结果。

萍姐是最容易接近霖霖,也最不会被防备的人,以她一人之力躲不过森严戒备,方洛丽身为嘉宾,进出自如,又兼有训练有素的身手,姿势里应外合的最佳人选。

子谦暗里咬牙,“若非这场婚礼,也不至给了陈久善和程以哲可趁之机。”

霍仲亨目光一寒,“身边若有妻刺,早一日拔出,总比晚一日发作的好。”

许铮昂然答道,“姓陈的有歹毒手段,咱们也不是吃斋念佛的,他苦心积虑布置那光明社早在我们掌握中,今日就给他连窝端了,不信找不到大小姐!”

霍仲亨神色凝重,“没有那么简单,陈久善的目的是胁迫我不支持代执政继任总统。他十分清楚我的手段,一旦找回霖霖必不肯与他善罢甘休。他既然敢向我动手,只怕已做好硬拼的准备。”

子谦将眉一挑,“他想动武?”

霍仲亨缓缓道,“不是同我动武,是同代执政动武。”

——那便是政变。

若是霍仲亨在政变中出兵支持代执政,陈久善必然讨不到好果子吃。如今霖霖落在他手里,霍仲亨投鼠忌器,只能按兵不动;待他政变夺权,掌握南方大势,届时再无需忌惮霍仲亨,更加不会交还霖霖。

子谦终于明白过来这最坏的可能,脸色铁青,眼里腾起杀机。

许铮伸手按在他肩头,“少帅请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