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看斜阳1,2

作者:满座衣冠胜雪

澹台牧却沉声喝道:“不许放箭,捉活的。”

宁觉非一听,纵声长笑,清亮豪迈的笑声在山岭间不断回荡,久久不息。

澹台牧凝神看着前方,自言自语道:“不料南楚竟有此等人物。”

他身后的一位将军道:“陛下,他是往山顶上去的。那里便是有名的鹰愁涧,他定会无路可走。”

澹台牧边追边点头:“好,务必生擒。”

后面的数百名北蓟将士立刻应道:“是。”

宁觉非骑着“烈火”,往山上一路狂奔,直觉得痛快淋漓,全没将身后的追兵放在眼里。

待得顺着山势划过一个圆弧,将到山顶时,他已看到前面无路,与对山之间有一道万丈深渊相隔。一瞥眼间,他便大致估出两山的距离。掂量了一下,他回手一拍马臀,笑道:“‘烈火’,冲过去,你一定行的。”

“烈火”长嘶一声,早已跑得兴发,四蹄生风,越来越快,到得崖边,它没有丝毫犹豫,便腾身而起,如一道惊虹划过长空,随即稳稳地落到对面。

宁觉非早已将浑身肌肉绷紧,虽伏在“烈火”背上,却是身轻如燕。待得“烈火”脚踏实地,他轻轻勒了一下马缰,容“烈火”又跑了一小段距离,这才停下,将马徐徐带回。

一人一马便挺立在崖边,充满挑衅地望向对岸。

澹台牧和他身后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道破空飞越的红色闪电,真是有着令人惊艳的风姿。他们奔到崖边,却不由得齐齐勒马,都没有把握越过这么远的距离。

澹台牧立马崖边,沉沉地看着深渊那边的人与马。

只见那红马气定神闲,斜斜地睨着他胯下的追风驹,竟仿佛面带嘲讽,大为不屑。那追风驹顿时焦躁起来。澹台牧只得奋力勒住,才让它稍稍平息一点。

那马上的人非常年轻,身着普通的银灰色夹袍,气势却犹如猎豹一般。乌发随意一扎,披在脑后,又显得很是潇洒。正对着他的那张脸如玉一般完美无暇,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笑意,大有“有种你就过来”之意。

澹台牧忽然心头一热,回身道:“让开。”

众将全都明白他的意思,显然他想退回去,然后再冲过来,最后纵马跳过去。

大家全都心意相通,挡在他面前寸步不让。“陛下三思。”众人齐声道。

宁觉非看对方那骑在黑色骏马之上的人头戴羽冠,身穿金甲,本就觉得此人身份必非常人,此时听到大家叫他“陛下”,自然便明白了,此人便是北蓟皇帝澹台牧。

那澹台牧看到手下将领和诸亲兵的神情,知道他们不会让自己冒此奇险,只得无奈地作罢,转头看去,半晌都不知该有何言语。有心结交,对方却是南楚之人,南北关系早已势同水火,两国百姓都从不来往,却如何与他结交?若说生擒,那已是天大的笑话了。放箭吗?实在是不舍。千万个念头在心里倏忽来去,脸上却仍然不动声色。

宁觉非看了一会儿,已确知他们不会过来,不由得大笑起来,随即拨马便走。

“烈火”也自得意洋洋,瞧了对岸的黑马一眼,一声长嘶,便纵身飞奔出去。

这边的众人看着那一人一马犹如一溜火焰,熊熊燃过山岭,直没入茫茫林海。

“好马。”有人赞道。

“好汉子。”另一人又赞。

澹台牧看着对方消失的方向,沉声道:“立刻传令下去,正要去攻燕屏关和燕行关的军队改变行动,将此方圆五百里地团团围住,再令正攻其它五郡的大军兼程赶回,将这里重重包围,务必给我找到这一人一骑。”

“是。”身后人得令,正要飞奔去传令,澹台牧又叫住了他。

“要我军中每一人都记住,不准伤这一人一骑分毫,一旦发现,只需围住,速传信过来。告诉他们,务必以礼相待。”

“是。”

第二十章

宁觉非万万没有想到,他一个人居然拖住了北蓟的八万铁骑。

那澹台牧一声令下,原来打算进攻燕北七郡的八万人马便立刻回师,将燕屏关外的崇山峻岭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中间地形复杂,丘壑甚多,一时之间却也不容易找到他,但他也跑不出去。

宁觉非在山野之间逍遥了两天,在第三天傍晚便听到了马蹄的踏踏声和士兵宿营的嘈杂声,悄悄自树木之间往外张望,便看见那些北蓟士兵的帐篷连得很密,岗哨之间也布置得十分合理,巡逻的士兵手中居然还牵着几条身形硕大的猎狗。

宁觉非便退了回去。

他需要仔细想想目前的情况。

看这情形,澹台牧志在必得,硬闯是闯不出去的。

他也没什么事等着要办,索性往后退去,决定先与那些北蓟军队周旋一下,玩一玩。

他左肩的箭伤未伤筋骨,正在逐渐好转,只要不使大力,不做剧烈运动,平时的行动倒也无妨。他便在群山之间缓缓地转游,拿出了当年以残酷的生存训练培养出来的本事,倒也生活得很好。

想当年,他们常常被用飞机空投到丛林、雪山、沙漠、戈壁,每人只发给一个指北针、一个空水壶、一把军刀、一颗信号弹,要他们在里面坚持生活几十天,还要在指定的时间内到达指定地点。几乎每次训练和考核,他都是成绩最好的。

望着连绵不尽的山岭,偶尔想起过去,实是感慨万千。那时候,他少年得志,性子很是张扬,也不是没做过错事的。现在么,那是再也不会的了。

晃了十来天,他有好几次与北蓟出来搜查的队伍擦肩而过,有一次差点狭路相逢,幸而北蓟兵总是骑马,又有恃无恐,动静特别大,事先让他听出声音,这才及时溜进旁边的密林躲着,直到他们走过。

“烈火”似是越来越与他心灵相通,配合默契,就像是他的一个好友,让他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磨到最后,澹台牧似是终于失去了耐性,命令全军拉网式地缓缓缩小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