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对他微微一笑:“没什么意思。这里是敝国土地,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向你们解释。”
陆俨行伍出身,沉不住气,便要上前理论。荆无双一伸手便拦住了他。
他看着好整以暇的云深,脸上也不露声色,只是礼貌地道:“云大人言之有理,我们悉听尊便。那么,有请云大人入关。”
云深潇洒地对他抱拳还礼:“荆将军请。”
他们两边针锋相对的时候,宁觉非自认为不便插手两国事务,便远远地走开了。虽看上去他们谈话的气氛似是剑拔弩张,但他知他们这时讨论的事情一定不是军事,而是外交,所以并不上前。
云深转身去与领军的将军商议留守之事,荆无双便过来找他。
“贤弟。”他微笑着,温和地说。“一会儿进了燕屏关,我就不往前去了。这儿有北蓟的一万铁骑,我实在是不放心,得守在这里。你也留下吧,也可到寨中多盘桓几日。”
宁觉非笑着说道:“大哥,我先陪云深去临淄,然后再回来。”
荆无双听他提到云深时语气如此亲热,心中一沉,随后又想到他是要去临淄,又是一喜,一时五味杂陈,半晌,方长叹了一声:“贤弟,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云深乃北蓟国师,一向诡计多端,别看他表面上温文尔雅,似乎知书识礼,其实骨子里仍然是蛮族中人。那些蛮族人大都是枭獍之心、豺狼之性。你的心地太过善良,只怕会为他所算,或者暗中加害,你可要多加小心。”
宁觉非温和地点头:“多谢大哥关心,我知道了。”
荆无双一直看着他,这时叹了口气:“贤弟,你太年轻了,真让人不放心。”
宁觉非却只是笑:“大哥,你别把我当孩子,凭我的身手,至少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荆无双听了,不由得也笑了起来:“是,我倒忘了你身怀绝技。”
云深交代完毕,带着使团上了马,后面跟着北蓟的三百骑兵。虽只三百人,却个个衣甲鲜亮,高大剽悍,骑的尽都是好马,与南楚军实不可同日而语。
他走到两人身旁,笑着看了宁觉非一眼,却礼貌地对荆无双说道:“荆将军,我们走吧。”
荆无双便与宁觉非一起上马,与他们往燕屏关而来。
这一耽搁的功夫,淳于朝已被荆无双先分兵护送进了关。他换好了王爷服饰,抢先等在关口,正色道:“云大人,本王奉旨迎接,欢迎贵国使团前来南楚。”
云深下了马,对他抱拳,躬身一礼,客气地说:“醇王千里来迎,云深不敢当。”
淳于朝也是礼仪周到:“哪里?云大人乃敝国贵宾,自当恭迎。”
二人客气着,便一同进了关门。淳于朝亲切地陪着云深到了安排他们下榻的客栈,然后安排晚宴款待。
宁觉非却不愿意搅在其中。荆无双一看他的神情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善解人意地要陆俨陪他回伏虎寨去瞧瞧,自己却不得不留下做陪客。
刚到山脚,宁觉非便听到了欢呼声。
寨中的男女老少已等在了那里,一见他便拥了上来。
宁觉非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笑脸,心情甚是舒畅,被一群孩子们拉扯着衣服,抱着胳膊地走上了山。
寨中大开筵席,就如过年一般热闹。
男人们豪爽地与他喝酒,女人们七嘴八舌地问他这两个月到哪儿去了,孩子们在地上打打闹闹,围着他坐着的桌子转圈,老人们慈祥地问长问短,从身子骨到亲事,问得十分琐碎。宁觉非很耐心地微笑着,一一作答,身子很好,亲事不急……
忽然,那个叫毛毛的才十二岁的男孩子天真地问道:“宁叔叔,你怎么会在北蓟呢?他们是坏蛋呀,他们杀了我们好多人呢。”
顿时,整个大厅静了下来,人人都看着他,似是都有此疑惑。
宁觉非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一时颇有些头疼。
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睛都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眼巴巴地要听他说话。
宁觉非想了半天才道:“我以前没去过那里,只是想去瞧瞧,看看风景。”
“哦。”孩子们便接受了这个解释,却又有了新问题。“那你是南楚人,他们怎么没有杀你?”
宁觉非一愣,更加不知该从何说起。
小虎子才九岁,仰着头很认真地问他:“我奶奶说北蓟人都是吃人恶魔,宁叔叔,他们怎么没吃你?”
宁觉非知道寨中有不少人的亲人是死于北蓟的刀兵之下,一时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只得呷了口茶,轻声道:“他们也是人,他们不吃人的。”
孩子们的问题都有了答案,便满意地接着玩了起来。
然而,大人们的眼光却不一样。旁边的一位大婶问他:“觉非,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宁觉非转头对她一笑:“李婶,我要去临淄。”
“哦。”大家听他是去都城,并不是再往北蓟,倒是都没有意见,只是连声说。“以后一定要常来看看。”
气氛这才重新热闹起来。
宁觉非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已是意兴阑珊。
本来他打算在山上住一夜的,这时却吃完了饭便坚持着下了山,赶回了燕屏关。
这一晚,他住在荆无双的将军府,却推说疲倦,早早地便单独睡下了。
次日一早,荆无双去相送北蓟使团,宁觉非也骑着马与他一齐到了城的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