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干想了想,才冷静地说:“他们不是还要再呆几天吗?你明天开始布置,要抓的人也可以秘密抓了,只是不要打草惊蛇。待北蓟使团启程时,若宁觉非也要跟着走,再动手不迟。”
“是。”游玄之微一躬身,答应下来,这才随着淳于干向正在唱戏的院落走去。
宁觉非从容地走进那个闹哄哄的院子时,那里仍是喧哗不已,一派欢乐景象。
淳于翰见猎心喜,急忙找人问情况。
那个年轻人大概也是二世祖,眼神直白,全无心事,笑嘻嘻地道:“他们起哄,要那个北蓟国师自己上去唱,他竟然答应了。喏,你看,那不是,正在跟司鼓和胡琴说话呢,马上就要唱了。”
淳于翰“咦”了一声:“想不到他一个北地蛮子,竟然还会唱我们的戏?”
宁觉非听着这话有些刺耳,却也不便发作,便回到原来的座位坐了下来。
秦欣对他一笑:“云大人马上要上台票一出戏,我都是第一次听他唱呢,今日倒可一饱耳福。”
宁觉非笑着点头,将眼光投向了台上。
云深今日穿着他自己设计的那种南北合璧式长衫,却更显得风流倜傥,一举一动潇洒自如。他手握一把折扇,迈着方步上场,念了几句白,似是“田园好,自悠闲”之类,倒是声音清醇,韵味十足。随后三声鼓响,接着琴声便起。
云深笑吟吟地唱道:“百岁光阴如梦蝶,重回首往事堪嗟。今日春来,明朝花谢,急罚盏夜阑灯灭。想前朝多少宫阙,都做了衰草牛羊野。不恁渔樵无话说,纵荒坟横断碑,不辨龙蛇。投至狐踪与兔穴,多少豪杰。鼎足三分半腰折,时耶?命耶?天教富,莫太奢,无多时好天良夜。看钱奴硬将心似铁,空辜负锦堂风月。眼前红日又西斜,疾似下坡车。晓来清镜添白雪,上床与鞋履相别。莫笑鸠巢计拙,葫芦提一向装呆。利名竭,是非绝,红尘不向门前惹,绿树偏宜屋角遮,青山正补墙头缺,竹篱茅舍。蛩吟一觉方宁贴,鸡鸣万事无休歇。争名利何年是彻?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蜜,闹嚷嚷蝇争血。裴公绿野堂,陶令白莲社,爱秋来那些: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人生有限杯,几个登高节。吩咐俺顽童记着:便北海探吾来,道东篱醉了也。”唱到这里,他灵活地执扇在空中挽了一个花式,笑着看向了宁觉非。
宁觉非也笑,朗声叫一声“好”,随即鼓起掌来。
第四十一章
一早起来,云深便道:“觉非,我今天上午就去礼部辞行。他们尚不知此事,估计我们这次突然改变行程,他们会颇有微词,大概会耽搁一下。不过,下午当能成行吧,你也收拾一下,好吗?”
“嗯。”宁觉非点了点头。“他们不会留难你吧?”
“应该不会。”云深轻松地笑道。“北蓟威势尚在,南楚便有心反击,按常理也不会贸然发难。我说国中有要事,须立即赶回,他们也没有理由反对。不过,我们昨日尽兴而归,一点痕迹未露,今日便突然要求提前离开,却是打乱了淳于干的计划,他心里一定会很不舒服。”
“淳于干的计划?”宁觉非微微一挑眉,狐疑地看向了他。
“是啊。”云深倾前身,亲昵地咬了一口他的唇,笑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只怕是针对你呢。”
宁觉非微笑,一把将他抱过来,狠狠地箍住他的腰,声音却很轻柔:“你也当心点。”
“好。”云深笑着点头。
过了一会儿,宁觉非放开了他,云深便笑着走了。
他离开不久,淳于翰的笑脸便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宁觉非平淡地看了他一眼:“景王爷,今天先坐会儿,喝点茶吧。”
淳于翰立刻乐滋滋地坐下,捧着宁觉非递给他的茶杯,显得很是欢喜。
他们在屋里和院中呆了整整一个上午。宁觉非一直都感到心神不宁,只是瞧着池中的荷花发呆。
淳于翰一直在跟他讲话,他却心不在焉,一直琢磨着,如果被围困在此,凭借三百名骑兵精锐,如何顺利掩护二十余位文职人员撤离。虽说南楚敢悍然动手的可能性不大,但也算是锻炼锻炼脑筋吧。
淳于翰殷切地不断恳求道:“觉非,你留下来好不好?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们以后都在一起,好不好?”
宁觉非不答他,却出门而去。
淳于翰连忙跟了出来,一迭声地道:“觉非,你说话呀。”
宁觉非缓步往外走去,凝神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淳于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不解地问道:“觉非,你要去哪里?”
宁觉非走出了国宾馆的大门,看着眼前安静的街道。内城始终没有多少人出现,总是十分清静。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半晌没动。
淳于翰奇怪地看了看两旁,再看了看他:“觉非,你打算做什么?”
宁觉非看了他一眼,微笑着问道:“景王爷有十八岁了没有?”
淳于翰愣了一下,开心地道:“有了,我上个月就满十八了,父皇母妃都说我已经长大成人了呢。”
宁觉非漫不经心地问着:“那是要给你娶王妃了吧?”
淳于翰一听,脸微微一红:“好象母妃有这个意思,我却不急。觉非,我只喜欢你一个。”
宁觉非警觉地四下打量着,总觉得隐隐地有什么状况,一时间却又看不出端倪。淳于翰见他半晌不答,有些急了:“觉非,我是说真的,你别不相信啊。”
宁觉非随口开了句玩笑:“是吗?只喜欢我一个?那就嫁给我吧。”
淳于翰大吃一惊,顿时张口结舌,半天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宁觉非却觉得好笑,童心忽起,得寸进尺地道:“怎么样?你考虑一下,我一定明媒正娶,大红花轿抬你进门。”
淳于翰脸涨得通红:“那……那……那怎么可以?我……我……我是男人。”
宁觉非轻笑:“难道我是女人?”
淳于翰顿时语塞,期期艾艾了半天,想说“你进我府中吧”,却又不敢,他已领教过这位美丽少年的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