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不出声的男子油滑的扯开话题,一下切入正题。
片刻的寂静,六个人十二只眼睛全盯着她,等待回答。
少女柔弱的笑笑,垂下头。
“叔叔说笑了,千寻年幼不懂事,哪知道该怎么办。”
“这次请各位长辈来,也是希望能帮忙拿个主意,眼下这种情况,该如何才好。”
娇怯的声调越来越低,仿佛已经全然无主。
众人四顾,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意的神色,这个无知的小女孩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戒备的姿态一时都放松下来。
拿出舅舅的姿态,大大咧咧的开口。
“这些东西你也不懂,还是让我们来操心吧,远哲这一走,把重担都落到我们肩上啦,辛苦哟。”
沙哑的女声随即应和。“是啊,你都不知道现在公司是个什么情况,本来公司就运营不佳,远哲投资的项目又失败,欠了银行一堆债,天天都有人来催。”
当叔叔的也加入唱和,语带恐吓,存心吓坏这个不问世事的娇弱小姐。
“现在竞争对手落井下石,抢了我们不少客户,眼看业务是越来越差了,债务又高,说不定再过不久,银行连方家的大宅都收了。“
美丽的螓首完全不敢抬起,黑亮的刘海垂落,勉强挤出的声音低弱而无助。
“那——该怎么办呢?”
身边的男子有些心疼,似乎要开口说什么,却被母亲凶恶的眼色瞪回去。
十分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轻抚唇上的短须,“还能怎么办,舅舅也没办法,只有趁公司还能值几个钱的时候,卖掉算了。”
少女终于抬起头,小脸上一片茫然。
“有人会买吗?”
“难说啊,只有慢慢找了,看运气怎么样。”
完全卖掉,这就是那些亲戚们的打算。
看来那场表演已经成功的让他们无视自己的存在,迫不及等的准备大捞一票了。这样才好,她可以在对方完全没有防备下进行。
高级小轿车轻捷的在一栋大楼前停下,白衣少女跨出小车,谨慎的环视周围,快步走入。三楼,一个早已约好的男子正在等待她的到来。
“方小姐。”见到她,男子趋前致意。
“请不用客气,直接告诉我调查结果就好。”
“这是你委托的项目调查报告,我们出动了最精锐的人员,在要求的时间内完成,请过目。”
她颔首致谢,仔细翻阅手中的文件,耳畔聆听着对方的解说。
我们追踪调查了方氏三位亲友的家庭生活、日常出行、信誉状况等。
先从您的舅舅说起:他在方氏集团任协理部经理一职,平素上班极为随意,经常只签到挂名便离开公司,最近发现他与“恒威”“康信”两家公司过从甚密,相信是在谈方远集团售出事宜,另外有发现他将公司内部机密文件拷出,怀疑他与三天前方远商业机密被敌对公司窃取有关。
“恒威”、“康信”,舅舅是打算把公司卖给这两家中的一个吗?不知道对手公司付给他什么样的利益,连商业间谍这种事都做出来。
男子欲言又止,似乎还有隐情,她示意对方说下去。
我们还发现他在花园街六号有一个小公馆,里面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据查以前是某酒家的舞小姐,俩人育有一子,如今四岁。
她不由微愕,舅舅的私生子都已经四岁?明明他与舅妈有两个尚在读小学的孩子,现在居然……
回过神,她以眼色询问,对方立即回答,令舅夫人似乎对此事毫不知情。
收住震惊的神色,她示意对方继续。
对于令表嫂的调查较为简单,她在方氏任公关部经理,经常假公济私报销一些个人高额费用。日常来往较简单,多与一些阔太太打麻将,常去一家名为“黑郁金”的牛郎俱乐部。至于其子,一向风流成性,但最近似乎有所收敛,也许与前不久炒股失败,欠了地下钱巨额外债有关。
没有说出口的,是调查员跟踪时发现这个二世祖最近似乎在殷勤的追求表妹。
至于令叔,在公司任合作部副理,通常不理公事,经常飞往赌城豪赌,前不久才和令表哥一起从拉斯维加斯回来,由于至今尚是单身,所以风流韵事不绝,传近期有模特以有孕为借口逼婚,让他颇为烦恼。
报告很详尽,也给了她足够的了解。
白衣少女轻声致谢,约定了继续跟踪及报告的时间,在侦信社长礼送下离开。
回到家,紧闭房门,摊散一地的照片资料,她咬着笔研究。
没一个好东西,私生活都烂得可以。
不过与她无关,她只关心这三个人的私下协议。看起来似乎由舅舅出面物色出售对象,而他也是唯一真正介入公司运营的人。其他两个挂闲职的似乎只是耐心的等待,对于出售事件本身并不具备控制力,对公司的破坏力也较小。
那么,该由谁开始入手呢?
想起最近某个利用一切机会见面追求的花花公子,她冷冷的笑了。
和她在一起的感觉是非常奇特的。
每天一束清香四溢的白玫瑰,别出心裁的示爱卡片,会让人眼前一亮的小玩意等,一般女性会为之惊喜感动的,似乎对她全然无效,追求她变得极具挑战性,他也愈加沉迷,每日变着法子想花样。
女人是贪婪的,虚荣的,喜欢耍性子看着男人为她们团团转。这是他二十多年的认识。但她是不同的,寻常物质上的东西,她毫不在意,一枚宝石不如一本书更有吸引力,永远是一袭简洁的白裙,不施脂粉,却清灵出尘,远超过那些服饰华美,妆容精致的成熟女人。
在她身边,就算是不说一句话,静静的看着花园,似乎也别有意趣。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她很静,但不忧郁。交谈时温柔有礼言辞大方,极有分寸,绝不多言。淡淡的有一种少女的矜持,让他这个情场老将连手都不敢去牵,更别提亲吻。如果让那些狐群狗党知道他追求了一个女孩大半个月,却只是说说话,恐怕是要跌破一地眼镜了。但他已满足,这样温和自然的相处,不用处处扮幽默潇洒,不用刻意彰显风流,第一次,他有了成家的念头。
她太淡然随意,以至于他越想抓住,想让她的微笑只属于自己。深深的庆幸方远哲从不曾让她在公开场合露面,否则,这样的少女也许会成为上流社会男子疯狂追逐的对象,不复现在的纯真。
他知道母亲和其他亲戚在计划什么,趁方远哲的死迅速的把方氏巨额财产转到自己手上,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毕竟自己急需大笔资金填补股票失利的债务,这是他最好的机会。
和她独处时,她从不曾提过公司的任何事,对亲友完全依赖,对舅舅和母亲撒下的谎言深信不疑,几度为哥哥留下的麻烦而歉疚,让他无言以对。想着这样娇柔出尘的少女,可能因为亲友的私欲被算计的一文不名,第一次有种类似于愧疚的情绪浮现,矛盾的心情令他讶然。
打开手中的丝绒礼盒,里面有一枚美丽的戒指,晶莹的钻石在黑丝绒的衬托下璀灿夺目,如果现在向她求婚,会不会太早?但如果她愿意嫁给他,至少,他会让她即使没有了家产也能过得平稳富裕,不虞匮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