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才刚睡下不久,曲潋就被人吵醒了。
吵醒她的是她家萌到爆的闺女。
“娘~~”
娇滴滴奶糯糯的声音拖得老长,然后附带着一个掐脸的动作,虽然小孩子的指甲被修剪得极为平整,但那不知轻重的动作,还是将她掐醒了。
曲潋猛地跳了起来,当看到趴在床前穿得像只熊一样朝她笑呵呵的小家伙时,懵懂了下。
看到她醒来,阿尚特别地高兴,又伸手去摸她。
曲潋吁了口气,摸手摸摸闺女的脑袋,然后顺便也掐了下那圆嘟嘟的包子脸,嗔道:“以后你再敢掐人,就不让你进来了!”
阿尚听不懂她的话,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下,继续朝她笑。
曲潋精神有些不太好,不过惦记着纪凛,也不再睡了,扬声叫人进来。
碧秋很快进来了,忙道:“少夫人,大姐儿……”便想解释阿尚在这儿的原因。
曲潋对闺女很是纵容,自己歇息时,并不阻止小家伙跑进来,已经形成了习惯。不过今日曲潋天亮时才歇息,阿尚昨晚睡得早,今日也起得早,奶娘和丫鬟们带她玩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没能打消小家伙来找娘亲的强烈意愿,就这么跑进来了。
曲潋打断了她,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外面可有消息?”
“已经是午时了。”碧秋答道,“常管事过来几次,不过外头的事情似乎仍不明朗,奴婢也打探不出来。”说着,又问道:“少夫人可要食些东西?”
才睡了两个时辰,虽然身体很累,但是曲潋已无睡意,便点了点头。
碧秋忙叫碧夏等人过来伺候她洗漱更衣,边和她说一些锁事,“方才宫心和琉心他们回来了,见少夫人您在歇息,便没进来。奴婢见他们似乎很累,就让他们先去歇息了,可要去将他们叫过来。”
“不用了,等他们醒来后,再叫过来吧。”曲潋说道,知道他们没什么事情,便不再过问。
午膳是寒山雅居的小厨房做的,因是冬日,天寒地冻,食材能保存得久一些,一般都会在府里囤积一些食物,所以虽然外面极乱,城门紧闭,庄子里没法送来新鲜的食材进府来,一时间倒也不虞缺衣少食。
简单地用过午膳后,曲潋得知除了纪语、纪词这姐妹俩已经醒外,其他人都在歇息,便也没有打扰,而是窝在屋子里陪阿尚玩,顺便让人关注外头的动静。
等宫心和常山醒来后,过来请安时,曲潋便问道:“你们昨晚去何处了?没事吧?”
常山迟疑了下,答道:“属下等昨晚一直在暄风院。”
曲潋微微有些惊讶,再看宫心和琉心二人,宫心依旧沉稳,琉心脸色倒是有些苍白,神色间还有几分惶恐。明知道暄风院危险,他们依然回去,只有一个可能,便是纪凛离开前吩咐了什么。
想罢,曲潋也没为难他们,说道:“你们辛苦了,宫心、琉心,你们都去歇息,不用过来伺候了。常山,现下辛苦你了,多注意一下外头的情况,有什么事情回来禀报。”
几人应了一声。
现下常山回来,曲潋有人手可用,忙让他去打探一下外头的情况。常山也不负她的所托,很快便打探了一些有用的情况回来。
“昨晚五军营生变,闯进京来,五城兵马司齐集兵力相挡,将他们拦在了宫门之外。不过仍有许多叛军趁机在京中作乱,许多王公贵族府第都遭了殃,直到今儿辰时末,宁王率领西山大营的军队夜中疾驰,堪堪在宫门被攻破之前抵达……”
曲潋安静地听着,虽然不过是短短几句话,但其中的凶险却不是几句话可道明的。她不仅开始担心宫里的纪凛,也要担心京中的亲朋好友,不知他们可无碍,有没有在这次京中叛乱中受到波及,就像曲家,可没有镇国公府这样的武力护持。
“如今五城兵马司已经开始清剿城中的乱贼,只要清理完,便没什么事了。”常山说着,话里也有几分轻松,“想来夜晚之前,应该可以朝宫里递话,届时便知世子情况。”
听到这儿,曲潋面上也露出了几分欢喜来。
然后曲潋思索半晌,对常山道:“也不知昨晚宫里当值的阁老是谁,宫里有什么情况,届时能打探就打探清楚一些,不过小心安危。”
这次京中叛乱,曲潋总觉得有蹊跷,就不知道这其中是有多少算计,又有多少人被波及了。曲潋觉得,纪凛在这次的变乱中扮演的角色十分耐人寻味,还有淑宜大长公主,她的反应太过迅速了,将整个镇国公府的人都及时保护起来,没有受什么罪,让她心里隐隐有些猜测。
过了午时,淑宜大长公主和纪二老爷夫妻等人都醒来了,简单地吃了些东西后,众人又齐聚到淑宜大长公主的安息室里,每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神色间透着一股压抑,毕竟这京城里还有他们的亲朋好友,不知他们的情况,实在是难以安心。
唯一还活泼可爱的,也只有啥都不知道的小阿尚了。
淑宜大长公主给她一块甜糕,见她乖巧地坐在那里啃,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眼里终于露出些许笑意来。
“娘,外面情况如何了?”纪二老爷忍不住问道,“不知道大哥和平宁那边如何了,他们没有受到什么波及吧。”
纪二老爷是个实在人,他虽然从母亲及时的反应中可窥出点儿什么,却仍是为在庄子里养病的兄嫂及妹妹、妹夫担心。
“我也不知道。”淑宜大长公主叹了口气,她也是临时接到从宫里传来的消息罢了,能作好的安排已经尽量安排了,其他的却是没法子了。
一时间,气氛又压抑了几分。
半晌,淑宜大长公主道,“行了,现下府里已经无事,你们都回自己院里去歇息罢,若是有什么消息,常管事自会给你们带去,不必担心。”
众人见淑宜大长公主面有倦容,仿佛根本没歇息过,也不好再打扰她,纷纷应声是。
曲潋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在侍卫们的护送下出了寒山雅居。
雪在早上时就停了,一路上,她仔细地看了下,发现地上的积雪多数都染上了污质,院里的花木虽然只剩下枯枝,却能从中观出被折损的痕迹,显然昨日的打斗十分厉害。空气中透着一股冰冷,寒风拂面,清爽的空气闻不到其他的味道,那些血腥味儿不是被雪掩盖了,就是被北风驱散了。
进了暄风院后,曲潋看了下暄风院,发现暄风院的院墙上还有未清理干净的血渍,眼神微黯。
屋子里刚烧起地龙,还没有暖和起来,曲潋便抱住阿尚,仔细地看了看,发现屋子里的物什完好,甚至没有丝毫的凌乱,心里如何不明白了。
曲潋将常山叫过来,说道:“昨晚,那些人原是想要劫持我和阿尚威胁世子罢?”
常山忙道:“世子夫人放心,属下们等定会护您和大姐儿平安无事,不会让贼人得逞。”
曲潋舔了舔有些干躁的嘴唇,继续道:“常安昨日一早跟着出门,想来是去安排了,不然府里也不会反应如此快……”
她状似自言自语,但是每一句都让常山不知道说什么。
“行啦,我没事,你下去罢。”
知道曲潋担心,到了傍晚时,常山过来禀报道:“少夫人,年炎那儿有消息了,世子如今正在神机营,今儿一早,世子带领神机营进宫救驾,宫里的叛乱已经平息。”
听到他平安无事,曲潋终于松了口气。
除了这个消息外,常山也带来了纪冲失踪的消息。想来昨晚便是纪冲给那些闯进来的贼人领路来暄风院劫持她和阿尚,可惜淑宜大长公主早一步将她们接过去了,而常山等人留在暄风院作出一副女主人仍在的假象来欺骗那么些贼人。
纪冲做出这种事情来,如果他还留在府里,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失踪反而是最好的。至于纪诗,不管她知不知情,已经不重要了。
这一日,城里时不时地会传来金鸣之声,街道上四处是叛军的尸体,血流满地,家家户户闭门不出,以往热闹的皇城一片死寂。
翌日,京城终于平静下来,但大街上依然被封锁,消息传递不出去,也无人知道亲朋好友的情况,只是时不时地闻得远处有嚎哭声传来,据闻是死在叛军中的人的家属为其哀泣。
除此之外,还有五城官马司及顺天府奉皇命缉拿反贼,他们持着一份名单,但凡在名单中的人及其家族,皆锒铛入狱,此举再次让京城里那些得到消息的家族变得紧张起来,就生怕自己在那份名单里。
直到第三日,京城才恢复了平静,只是这种平静中却透着一股萧索。
这时,劫后余生的人们纷纷关心京中的亲朋好友情况,曲潋也得到了曲家、景王府、平阳侯府、骆樱等的平安讯儿,从中得知一些王公贵族的府第在那晚发生的惨事,其中便有景德侯府,据闻景德侯府上下皆被叛军闯进诛杀尽殆,只有那晚在神机营中值勤的席燕逃过一劫。
除景德侯府外,安国公府和忠勇侯府也遭了大难,并非是被叛军杀害,而是被五城兵马司闯入府里,不管男女老少,纷纷将他们逮捕入狱。不仅是这两府,有许多公侯之家及官员皆锒铛入狱。
曲潋听到外面的消息时,心中微堵。
她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那些被抄家入狱的家族,越想越心惊,这份名单太过翔实了,让她不得不联想到当年老镇国公之死。
*****
纪凛在京中叛乱后第三日方才回府。
他的脸色十分糟糕,仿佛好几天未歇息了,眼底下有浓重的青色,但是精神却很好,一双眼睛格外明亮,闪烁着无人能懂的情绪。
回到镇国公府后,他去了一趟寒山雅居。
寒山雅居里,淑宜大长公主脸色冷肃,手里紧紧地拽着佛珠,手上青筋毕露。
“公主……”乌嬷嬷担忧地道。
淑宜大长公主听而未闻,只是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面前的孙子,半晌方嘶哑地道:“很好,那些人当年为了那么点子利益,害了你祖父,死有余辜!你做得很好……”
纪凛脸上露出笑容,一双眼睛诡谲难辩,隐有煞意流淌,他哼笑道:“这还不够,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
淑宜大长公主看到他眼中的赤色,还有那抹兴奋到扭曲的嗜血笑容,顿时不知道说什么。
等纪凛离开后,淑宜大长公主瘫坐在炕上,手指颤抖着,将一张有些发黄的纸张瘫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名单,当看到上面的几个名字时,她眼里浮现湿意,又带着浓烈的恨意。
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赫然是忠勇伯郭城之名。
接着,是庆煦二十年时,成为内阁首辅的高胜林。
下面还有几个朝中大臣及勋贵之名。
这些是当年与北蛮谋划害死丈夫的人,直到最近才被收集齐全证据,趁着这次宫变,一齐捅到了皇帝面前。
大仇得报,淑宜大长公主原本欲开心的,可是笑着笑着却泪流满面,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公主……”乌嬷嬷老泪纵横,陪着她一起哭。
*****
曲潋听到纪凛回来,顿时喜出望外,甚至来不及披上御寒的衣服,就一把掀开了帘子往外跑。
“娘,娘~”
阿尚见她跑了,懵逼了下,然后也滑下锦杌,跟着一起跑,边跑边叫着。可惜她短手短脚的,身上又穿得像颗球,根本追不上,直接就扑倒了,吓得碧春将她抱起来,查看有没有摔着。
曲潋没听到闺女的叫起,冲出门后,就被一股寒风吹得打了个哆嗦,浑身一个激灵,不过她却未在意,看到那远远走来的人,一个疾步冲过去,扑到那人冰冷的怀里,双手一张,紧紧地搂住他的腰。
“你回来啦!”她笑着看他。
他俯首看她,面上并无笑意,而是一片冰冷,冰冷中还有一股未尽的血腥杀意,身上隐隐传来了血腥味,浑身的细胞仿佛都在涌动着,给人的感觉十分骇人。
曲潋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但是却固执地搂着他不放。
半晌,他僵硬地伸手,将她粗鲁地按在怀里,那股血腥杀戮之气慢慢地消去。
曲潋不知道他这几天杀了多少人,可是从他的反应看来,便知道杀了不少,已经成了他的本能,影响了他作人的理智。
净房里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服,曲潋将他推进净房,伺候他沐浴。他沉默着,一双眼睛赤红,布满了血丝,不小心看到的人,会以为看到一双没有人性的兽瞳。
曲潋也有些不敢直视,却没有逃开,沉默地给他清洗头发,然后给他擦试身体,发现他身上有好几处剑伤,有些正在结疤了,有些还鲜红着。
“可以了,我先给你上药再穿衣服。”曲潋尽量放柔了声音。
纪凛转头看她,直接从浴桶中站起来,水珠从他的身体滑下来,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垂落身后,在她转身时,伸手将她搂住,然后将她压在了净房那张榻上。
曲潋只是愣了下,然后便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仰起脖子迎合他的亲吻。
一直纠缠到半夜,终于停歇下来。
曲潋有些困难地翻了个身,将自己的大半身体都压在他赤.裸的身体上,伸手摸着他的眉眼。
“你应该先上药。”她的声音沙哑,但是依然坚持着。
“这种时候,难为你还惦记着,不累?”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依然清越如泉,却又透着几分肆意的呷昵调笑。
曲潋伸手在他手臂上挠了一下,哼道:“哆嗦那么多,快点上药。”
他被她的固执取悦了,坐起身来,伸手探到床边的案几上,从抽屉里拿出一瓶伤药,变得微哑的声音暧昧地道:“阿潋,我想让你给我上药,可好?”
曲潋快要被他折腾得累趴了,但是被他暧昧的语气又弄得脸红心跳,身体酥酥软软的,一直软到了心坎间。
她叹了口气,爬起来扯了一件寝衣松松套上。
下床的时候,感觉双腿间的湿意,脸色有些不自在,回头时,却见那位美男斜靠着床,正朝她笑得妖孽万分,顿时有种想要一爪子挠过去的冲动。不过想到他这几日的辛苦,又被心中的怜惜取代。
双腿软绵绵的,曲潋只得让人去端来清水和纱布,给那位恬不知耻地在她面前袒荡荡的男人处理身上的伤。经过先前的胡闹,甚至有几处都沁出了血,看得她心疼不已。
只是这种血腥味,却让他兴奋起来,一双眼睛变得妖诡起来,涌动着让人心惊的情绪。
杀戮与血腥能激发人类心中的那股兽性,让人变得狂乱,如同野兽一般,需要发泄出来。
曲潋看他的样子,觉得腰间隐隐作痛,真是日了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