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

作者:灰熊猫



    整个宽甸地区都沸腾了,陈继盛摸着胡须笑道:“黄帅真乃孤剑铁胆,成就如此奇功。真当世豪杰也!传我的将令,杀猪宰羊,犒赏三军,为黄帅贺!”

    “遵命,遵命,遵命!”陈继盛的亲兵一蹦三尺高。激动地跑出去传令去了。亲兵冲出营帐的时候因为行动太猛,头盔也都被碰歪了,但那亲兵顾不得停下脚步,随手扶一扶头盔,就呼喊着跑到欢乐的人群中去了。

    天启六年八月二十四日。东江岛自从辽南地消息传来以后,毛文龙就一直满怀希望地等待着证实。这些天他不断地跟部下说,黄石是个稳健的人,绝不会胡言乱语的。

    东江本部的人虽然也都很期待,但他们当中还有不少人心存疑虑,毕竟这个故事实在是太离奇了。所以刚从后金领地内传来确认消息时,大伙儿仍然一下子不敢相信,毛文龙也同意再等等、再看看。幸好,确认努尔哈赤死亡的消息一波接着一波传来,虽然死因千奇百怪,但有一点定而无疑:那就是在黄石宣布诛杀努尔哈赤的三天内,努尔哈赤被大批后金贵族确认死亡了。

    虽然努尔哈赤地很多随行喇嘛,护卫,还有沈阳附近的不少后金官员都竭力否认努尔哈赤是死于辽阳的,但是黄石已经掀起了滔天的浪潮,所有辩解的声音在它面前都苍白无力。等待多时地毛文龙终于把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他满头地花发一夜之间仿佛也都亮了起来。

    今天早晨再一次得到努尔哈赤的死亡确认后,毛文龙下令全军欢庆,并立刻动手写奏章。但是他几次提笔要写奏章,手总是哆嗦得太厉害了,怎么也写不出一篇像样的字来。毛文龙身后的师爷看得不由心焦,忍不住说道:“东家,这封奏章还是让我来代劳吧。”

    “不,不,不。”毛文龙连忙回绝了师爷的好意。刚刚一份奏章的字写得七扭八歪,毛文龙把那张纸团成一团扔到了旁边,大笑着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毛文龙冲着桌面上的纸笔重重地指了几下,但他还是笑得太厉害了,所以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最后毛文龙长长地喘了几口大气,乐不可支地说道:“这……这份奏章,我……我一定要亲手写,亲手写啊。”

    也是极其兴奋的师爷完全能理解毛文龙的心情,反正他已经帮东家草拟好了稿子,于是师爷就告了声罪,赶回去向家人报喜了。师爷走出东江本部大营的时候,看到一贯肃穆有序的本部大营也骚动不安,甚至连营门两侧的卫兵都无法保持安静的站岗姿势了,他们一个个都无视森严的军规,纷纷凑在一起交谈欢笑。

    对这些不守规矩的士兵,东江本部的军官们都视若无睹。这些军官们自己也全是喜形于色,三三两两地聚拢起来交谈,人群里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地欢笑声。师爷脸上也挂着和蔼的笑容,他一步三摇地迈着方步踱出营门,走在回家的道路上时,师爷自己还像抽风一般,毫无征兆的突然仰天大笑上几声。

    天启六年八月二十七日,觉华“真不愧是黄帅姚与贤把桌子拍得震天动地的响,这些日子,每传来一次努尔哈赤死亡的消息。姚与贤就要来上这么一下,喊上这么一嗓子。到昨天为止,姚与贤已经这么叫喊了没有十次,也有七、八次了。今天的确认消息是从蒙古传入辽西走廊的,死亡时间还是和黄石的通报相吻合,姚与贤觉得再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

    现在姚与贤已经被提升为佥事都督、辽镇加衔总兵官。他身边地金冠和胡一宁也都是佥事都督、辽镇副总兵官,那二人也和姚与贤的看法基本相同。他们齐声喝彩道:“果然不愧是黄帅,今夜当大摆宴席,为黄帅贺。”

    是夜,“为大明贺!”

    “为皇上贺!”

    “为黄帅贺!”

    欢乐的营帐中,辽西官兵纷纷弹冠相庆,这欢呼声不仅仅响彻在参与上次觉华之战的辽西众将之间。新任同知都督、实授辽镇总兵官满桂也在手下官兵面前,举杯遥祝黄石身体安康、长命百岁、福及子孙。

    天启六年八月二十八日,巴彦蒙古巴彦蒙古部和后金接壤很久了,虽然面对着巨大的军事压力,但巴彦蒙古内部的亲明派仍然稳居上风。直到宁远之战时,只有上千骑兵地巴彦蒙古。仍然奋勇向后金大军出击,事后还斩杀了努尔哈赤的使者,向大明显示他们不变地忠诚。

    后金多年来的抢掠确实让一些年轻头人眼红了,但这些心思活络的人无一例外地被那些持重的老人痛斥:数百年来,所有招惹明国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多少比巴彦部强大得多的部落都覆灭了,本部能流传到今天。靠地就是坚定不移地维持着和大明的友好关系。

    这个既定的政策在前些天受到了一定的挑战,据说闻名遐迩的黄石亲自到辽阳和后金的三贝勒、四贝勒讨论招安问题。这个消息被传得神乎其神,当天就有几个年轻地头人来找老酋长发牢骚:既然存在招安的可能性,那现在我们先和后金一起抢一把富饶的大明,然后再跟着他们一起接受招安,岂不是最好么?

    就在一股莫名的骚动刚刚在部落里升腾起来以后,一个闷雷就狠狠地打了下来,从辽南传来消息说,黄石亲手把与他讨论招安问题的努尔哈赤勒死了,而且他竟然还安然地星夜逃回了辽南。

    这个消息顿时让整个巴彦蒙古部变得万马齐喑,今天老酋长下令部落地持重派、少壮派一起来他的帐篷议事时,每个人都知道这肯定是关于辽阳、黄石和招安问题地。

    “虽然建州女真一口咬定他们的老汗是病死的,还一口咬定他们的老汗到死都没有见过大明黄石的面,但我可以肯定他们是在撒谎。因为根据时间来看,如果建州女真的老汗不是死在黄石手里的话,那黄石就得在老汗死亡的两天前预见到这件事。而这……这即使是我们草原上最有法力的大萨满,也绝对是做不到的。”

    一个持重派正在发言,他雄辩的论断引发了一阵阵的赞同声,这个持重派威严地扫视了全营帐的人一圈,全场都鸦雀无声地等着他的下文:“建州女真四贝勒所讲的招安条件我们已经知道了,那几乎不是招安而是投降,但就连这么屈辱的条件,大明仍然不肯接受。大明为了杀女真人的老汗,竟然不惜赌上他们最凶猛的将军的性命,可见大明与建州女真势不两立。”

    几乎所有的人都郑重地点了点头,那个持重派的头人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大声疾呼起来:“建州女真已经和死人无疑,为了我们部落的年轻人和孩子,为了我们的草原和牲口,我们绝不能和建州女真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绝不能啊!”

    以往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营帐里虽然大多是附和的声音,但偶尔也会有些小声嘀咕的反对意见。但今天巴彦蒙古部各位头人的意见却是高度统一,以往的中立派、甚至还有几个少壮派都站起来大声表示了赞同,而那些最死硬的反对派则都把脑袋缩到衣服里,低着头闷声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