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决意前往辽阳的时候,赵慢熊和金求德都曾极力反对,他们都说黄石去辽阳不过两个下场而已:一个是被后金方面杀死或者扣留、另一个则是被平安放回来。在不清楚黄石底牌的情况下,赵慢熊和金求德两人对后一种情况也做了推演,他们都认为如果黄石能平安回来的话,那他将在未来的政治风波中处于极其不利的地位。
那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传到长生岛后,远在黄石归来前这二人就又紧急商议了一番,等黄石才一下船,这两个家伙就忙不迭地来问黄石这个情况是否属实,在得到黄石肯定答复后,他们二人竭力主张黄石应趁此机会巡阅东江镇左协各部。
黄石采纳了这个建议,他稍作喘息就再次出海,马不停蹄地赶赴复州、金州、旅顺各地,借此机会鼓舞辽南东江军的士气。现在几乎所有的辽南普通军户都被黄石搬迁去了长生三岛,所以他计划里要去检阅的也就是一些城堡驻军而已,不需要去太多的地方也没有什么麻烦。
在蒙古和明廷百般核实消息的这些天里,黄石倒是过得很忙碌也很充实,在辽南这片热土上,黄石在他所到的每一处都受到了官兵的热烈欢迎,随着努尔哈赤死亡的确信消息不断地抵达,这个气氛也变得愈发热烈。
以往除了救火、磐石、选锋三营嫡系外。辽南其他各部地官兵在黄石面前还是比较拘谨的,他们对黄石表现出来的感情也是敬畏远远多于热爱。但这次情况完全颠倒了过来,复州贾明河的选锋营虽然也是一片鼎沸,但总的来说还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
可是黄石巡阅金州时,李乘风部的官兵表现得远比复州更热情,大批的士兵挣脱军官的束缚,扑到黄石的马前,都以能接触一下黄石地衣甲为荣。在黄石检阅旅顺的时候,张攀手下的军官也都加入了这一行列,就连张攀本人给黄石敬酒时都是热泪盈眶。
而在黄石前往大小长山岛前。努尔哈赤的死讯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抵达过这些地方了,当地的官兵们也早就酝酿了好久的感情。所以黄石才一登岛,尚可义、尚可喜兄弟就带头领着东江军扑过来,官兵们几乎全都已经发了狂,他们差点就把黄石当场撕成碎片。
归途上,黄石一行受到了又一次地狂热欢迎。阶级的界限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了,无论是地位最卑微地军户、还是黄石委任的一方官长。他们都尽情地向着黄石呐喊欢呼,整个辽南地区的军队都进入了疯癫状态。
天启六年九月初一,长生岛今天黄石本打算静悄悄地回到长生岛,可是他下船后没有多久就被长生岛上的军户发现了,一批批的崇拜者迅速地聚集起来,很快就把黄石返回长生岛老营的路堵得水泄不通。黄石周围黑压压一片全是狂热地人群。密密麻麻的几乎能让他踩人头走回大营。
从雀跃的人群中挤出一条路回到老营后,黄石和随行的内为都已经累得汗流浃背,他们坐在营帐里喘着大气,脸上都挂满了无奈的笑容。
黄石一口气喝光了满满一大壶茶水,“很好,很好。”。黄石一把抹去了嘴角的水滴,这次巡阅辽南地行动非常成功。在黄石的鼓舞下,东江镇左协已是士气如虹,上下官兵都对战胜后金充满了信心。这次黄石走了一路,主动请战的声音也听了一路。最悲观的人也认为他们会在四年内彻底消灭后金的这个敌人,并重返辽东故土。
不过黄石虽然也很兴奋。但他不会指望单靠精神就能击败后金这个大敌,勇气和智慧是随时都可以涌现出来地,但装备和补给可不是。出于对文官瞎指挥的不信任以及毛文龙和山东文官集团之间地固有矛盾,东江镇前不久又一次拒绝了兵部和山东文官的监军要求,而兵部对此的反应就是进一步缩减东江镇的粮饷预算。
除了彼此间的敌对情绪外,黄石也明白大明朝廷是不太可能容忍一个新藩镇出现的,所以朝廷一直在控制东江镇的物资储备,从来不让东江军有超过两个月的粮食储备和大批盔甲。此外由于毛文龙的多年功勋,皇帝本人支持了毛文龙独立自主的要求,但黄石觉得眼下也差不多到达了极限,如果一年给东江镇五十两军饷的话,那就是天启自己心中也会有些不安吧。
这些年东江左协虽然经营的不错,但长生岛每年的军费预算不过十几、二十万两银子,剩下的收入都被用作日常消耗、或是扩大再生产了。
“重修盖州堡需要十五万到二十万两银子,修复城池后我们需要在盖州维持一个营的兵力来保卫它,还需要建立环绕盖州四周的预警哨所,这一年需要维持费大约也要十万两银子。接着我们要攻入辽中平原,就需要占领耀州、海州,这些地方的粮食都需要后方前送,保卫城堡和补给线的军队需要至少三个营,一年维持费预计要三十万两以上……”
“这么多啊?”黄石烦恼地检查着报告,检阅部队是件很痛快的事情,可每次做军事预算的时候就很痛苦:“怎么听起来比辽西的维持费还要高?”
“是比辽西的维持费高,”金求德不慌不忙地回答道,一副胸有成绣的模样,黄石正在看的这份报告是长生岛各个部门共同研究出来的,还曾进行过了好几次的推演:“我们是在进行敌前运输,所有的辎重队都要有战斗部队保护,而且要建立烽火台、瞭望台和哨所。这些也都要进行武装补给,当然比辽西地野战营维持费要高了。”
黄石检查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没有什么浪费的地方,不禁发了句牢骚:“我军的骑兵实在是太少了,搞得维持费居高不下。”
“大人明鉴,如果组建马营,恐怕维持费还不止这数。”
“知道,知道。”黄石不耐烦地打断了金求德的忠言,他头也不抬地又叹了口气:“我就这么随便一说,你就顺耳一听好了。不必当真。”
“如果毛帅有这笔钱,大概就又能发动好几次进攻了,还能赚点银子回去。”
这次黄石发牢骚的时候,金求德就只是安静地听着而没有接茬,毛文龙的那套东江左协已经学不来了。这个时代探马能提供的预警时间也就是半天到一天,别看毛文龙岁数不小。但心脏显然挺不错,一天到晚带着大批东江难民四处流窜。和后金军玩的就是心跳。
但毛文龙敢,黄石却不敢,他手下的几个野战营的装备全是用银子堆出来地,随着这几个营的战斗力越来越强、平均素质越来越高,黄石战略、战术上也就不断趋于保守,总希望能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地蚕食后金领土。
虽然黄石很佩服历史上一些名将那种天马行空般的长途奔袭,但他早就承认自己既不是战略天才,也没有毛文龙那种“光脚不怕穿鞋的,大不了输光了再来”的心理素质。既然黄石不擅长、也不打算采用东江本部和右协的流动作战模式,那他就得想办法再多挣些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