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

作者:灰熊猫



    说着天启又掉头看着魏忠贤,轻轻地问道:“除了一个忠心耿耿的满帅,朕养了这么多御史,辽东都司府这么多官员,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朕真话?为什么朕会什么也不知道?”

    大汗从魏忠贤额头滚滚而下,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万岁爷,微臣敢请万岁爷把此案交给微臣,微臣一定穷治此案,定不让一个奸人漏网!”

    “也包括你么?”天启突然愤怒地吼了一声,站起来戟指朝着维忠贤正要呵斥,却猛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这次地咳嗽来得如此猛烈,听起来就像是要把肺都喷出来一样。

    周围的太监们连忙过来扶着皇帝坐下。等天启缓过这口气之后,魏忠贤又跪在地上磕头,同时还在哭喊着:“微臣罪该万死啊。”

    现在天启眼前直感到天旋地转,他用力吸了几口气后感觉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些,但腿脚仍是发软。他喘着气无力地说道:“吾就知道,那些外臣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一百个里面也没有一个可靠的,所以才重用你们这些中官,希望你们能为朕分忧,想不到啊想不到……你们竟然中外勾结!”

    天启的声音虽轻,但对魏忠贤来说却像是天打雷劈一样。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万岁爷。微臣一片赤胆忠心,绝无此事啊。”

    “那东厂都干什么去了?北镇抚司又在干什么?”天启眼前开始一阵阵地发黑,说话地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的,但他却感到思路比往日灵敏许多:“啊,对了,前几天袁崇焕上奏疏说要给你立祠,估计也塞了你不少银子吧?”

    “可是微臣没有答应他啊,万岁爷,微臣真的冤枉啊。”魏忠贤趴在地上不停地哭着。他拼命为自己辩白道:“微臣恳求万岁爷穷治此案,还微臣一个清白。”

    “穷治此案?哈,朕刚刚诏告天下宁锦大捷,跟着就穷治此案?”天启嘲讽地笑了两声,突然发出了一声厉喝:“李进忠,你不要脸,朕还要脸哪!”

    李进忠是魏忠贤飞黄腾达以前的名字。听天启这么称呼他,魏忠贤知道皇帝已是勃然大怒,他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头上鲜血和汗水混在混在一起。魏忠祥知道天启心肠很软。只要自己拼命认错,就这样混过这一关的。

    “这袁崇焕是不能用了,但这不全是他地错,如果不是你们中外勾结,他断断然没有这个胆子!所以欺君罔上这个罪,朕不能让他一个人担。这不公平。”

    天启突然又来了精神,他站起来急速地转了几个圈子,昂着头对身后地魏忠贤吩咐道:“朕御宇七载,以仁心治天下,天下有罪、罪在朕躬。袁崇焕既有宁远之功,那朕这次就不追究他擅住议和、顿兵不战之罪了,按照侍郎的定制,赐他红布、白绸。让他回乡去做个安乐翁吧。”

    “遵旨。”

    “还有,那赵率教是条硬汉。靠着一批军屯的军户,就能守住锦州,外无援军也不气馁,当赐尚方宝剑,以为鼓励。”

    “遵旨。”

    天启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缓缓地转身面向西南的方向:“黄帅什么时候走的?”

    “回万岁爷话,黄帅是五月初八离开的霞浦。”

    在心里算了算路程和速度后,天启叹了口气:“这一去恐怕要到十二月才能到贵阳了,就是不知道黄帅几时能把西南叛乱平定啊。”

    “万岁爷不必担心,黄帅勇猛无敌,用不了一年半载,奢崇明、安邦彦二贼必定束手就擒。”

    “嗯。”天启点了点头,冷冷地说道:“到时候,不管内阁怎么说,我都要立刻把黄帅调回来。朕要他把那个反复无常的洪太亲手擒拿来京,再千刀万剐。”

    魏忠贤的声音变得有些迟疑,不过眼下这个关头他话不敢说得太多:“万、万岁爷……”

    “天下只有黄帅最让朕放心了,也只有黄帅不会负朕。”天启一动不动地看着西南,就好似他地视线能跨越这千万里地空间,直达他心腹爱将地身边一样。天启又叹了口气:“东厂倒是整天盯着黄帅不放,哼,等黄帅平定了西南叛乱之后,朕偏要给他撑腰,那个黄帅用来充军饷的平蛮大借款,朕也会替他还了的。”

    ……

    七月二十九日,贵州,贵阳府,贵阳奢安之乱波及云南、四川、贵州、广西四省,其中以贵州为最,贵阳就曾遭到水西安家的多次进攻。天启二年叛军曾包围贵阳长达十个月之久,城中军民乏食,以致以人为食,贵州官员多有自杀及杀妻女以饲兵者,贵阳城中殉难者以十万计。

    几年以来,贵州军民和水西安氏已经结下了血海深仇。安邦彦还在贵阳旁边虎视眈眈,去年叛军还曾攻到距离贵阳近五十里的威清,如果不是官军抵御得力,几乎就酿成了第二次贵阳之围。

    明军刚把叛军驱逐出了云南全境,现在奢安之乱的斗争焦点就又回到了安邦彦地根据地——水西。眼下黄石的嫡系三营正向贵阳集中过来,从这里向西北一百里,就是贵州水西地区了,水西城就在距离贵阳一百七十里外。

    “没想到我们救火营还是第一个。”

    欧阳欣向黄石报告道:贺定远的磐石营正全速赶来,但他们还要三天才能抵达贵阳。顺江而上的选锋营一时也到不了,不过他们也会在八月五日前后抵达。张鹤鸣已经下令给福宁军在城内修了一个兵营,他认为这样地精锐部队,不放入贵阳城实在是太浪费了。

    农历七月,这几天贵阳的天气令人感到很愉快。黄石订购的青篙等药材早都运到了,胡青白也早就赶到了贵阳,那些为福宁军修筑的军营都经过了胡军医的检查。

    昨天在贵阳城郊休息了一天后,黄石带领部下穿上了整齐的戎装。这些衣服和铠甲都是通过长江水道运来地,一直和福宁军的先头部队一起呆在贵阳城内的军营里。昨天张鹤鸣派人帮黄石又从城里运送了出来,张鹤鸣一心要让黄石的部队全身披挂地进入贵阳城,以震慑叛军和贵州土司,这倒是和黄石的心思一拍即合。

    救火营已经无声地排列好了纵队,近三个月的奔波终于到了终点。黄石一身鲜亮的盔甲,头盔上更是亮得都能映出人影来了。他看着一个个精神抖擞的部下,这支军队一点儿不像是几个月徒步走了近三千里地人:“真不愧我黄石的儿郎,让贵阳百姓像京师百姓一样为我军而欢呼吧。”

    欧阳欣就站在黄石地身边,他闻言笑道:“大帅两个月带兵横跨三千里山河,张大人和贵阳百姓都称大帅为飞将军,我福宁军为神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