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

作者:灰熊猫



    和所有看惯了长生岛模式的军官一样,柳清扬现在对封建军队的战斗力嗤之以鼻:“日本幕府军队的进攻能力非常可疑,防御能力也不太可靠,对城市的攻击恐怕只能靠长期围困来完成。远远不能与我们训练出来的长州藩军队对抗,即使人数占优也不行。”

    “嗯,柳兄弟的话让我彻底安心了。”德川幕府即使真要进攻长州,它比较可能地做法也是号召长州四周的诸侯去围攻毛利家,而这就给了长州军以各个击破的机会,黄石相信在这个时代。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近代军队,一定能依靠内线作战把各怀鬼胎的邻居们轰杀到渣。

    送走了柳清扬以后,黄石又翻看了一遍长生岛军工司的报告,任何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不用等鲍博文把中岛地风车修得比林子还要密了,只要有足够的钱,仅仅是目前的生产能力就足以在一年内为黄石的嫡系三营完成换装。

    “根据大明律令,私人拥有铠甲形同谋逆。火铳虽然不在严禁之列,镖局和私人都可以购买,但以长生岛火铳这种巨大的威力,估计朝廷也不会允许它在市面上流通的……真是让人伤脑筋啊。真要是造了这么多武器出来。我还能卖给谁呢?”

    ……

    一转眼就到了九月十七日,朝廷向长生岛派来了使者。那前来宣读圣旨的宦官登岛后,长生岛上连忙焚香设案,黄石也急忙换上乌纱皂靴、蟒袍玉带,然后提着官袍亲自把使者一行迎进辕门。

    “末将不知天使驾到,有失远迎,敢请天使恕罪。”

    传旨的宦官更不搭话,只是昂首从辕门而入,扬着下巴直挺挺地大步走向香案。两旁枪戟如林,长生岛官兵人人都换上鲜明的衣甲,个个都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是紧紧握住手中的枪杆,目不斜视地往前方看去。

    使者一直走到香案紧跟前才停下脚步,用力一甩官服转过身来,满脸木然毫无一丝喜怒之情,拉长了声音叫道:“黄石接旨——”

    黄石一撩大红官袍,就在众人面前向着使者跪下叩拜:“臣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黄石在下面低着头听着,渐渐地就越听越不对,等平调说完以后,站在黄石背后地长生岛将领脸上也都流露出了惊讶之色。可那使者还在继续念下去,这份圣旨写的也真是称得上是热情洋溢了,因为天启对黄石提督西南四省、迅速平定奢安之乱报有很大地期望。

    “……朕躬临御以来,明法敕罚,急於求治……黄石忠以戴君,勇于报国,卿能抚定西南之日。朕又何吝通侯之路哉?钦此。”

    使者念完了圣旨后,就等着黄石叩拜,但等了一会儿也没看见动静,使者脸上忍不住就露出不悦的神色来。

    按照规矩黄石听到那个“钦此”地“此”字时,就应该立刻拜倒山呼万岁。只是这圣旨虽然是恩旨,但一旦黄石接了下来,那辽东如何发展他就再也难以干涉了。奢安之乱虽然亦是大祸。但毕竟历史已经证明,明廷的力量是完全足以将其平息的。而后金则完全不同,黄石一天不看到后金政权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一天就不能把心放下来。

    不过黄石并不是文臣,作为一个武将他要是拒绝接旨,那就实在有些太说不过去了。更进一步说,现在天启发给黄石的这份圣旨经过了皇帝下中旨,内阁拟票、拟诏。然后皇帝用玺,内阁首辅副签这整个一套流程,就是文臣也根本没有封驳这份圣旨的权利。

    何况黄石现在所处的天启朝还算朝纲严谨,他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明朝武将威福自操的行为,那也都是崇祯朝中叶以后地事情了,现在黄石如果拒绝接旨的话,恐怕就会为千夫所指,以往黄石辛苦攒下地一点好名声也会付之东流。

    黄石思来想去。如果一定不接这道旨的话,那也就只有辞官一条路了,不过黄石作为武将既不容易辞官,他也根本不会选择这样的一条路。

    心有不甘的黄石实在没有想出什么说的过去的理由,最后只好重重地拜服了下去:“恭请天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躬安。”

    黄石闻言挺身跪直。停顿了一秒后再次大礼叩拜下去:“恭谢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恩浩荡。”

    再一次重复了跪起、叩拜的动作,黄石俯首应旨道:“永服辞训,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宜厉乃诚。”

    第三次山呼万岁后,黄石总算是完成了接旨地全过程,他长身而起的时候,那个宣旨的使者也换上了一幅笑脸,趋前一步双手把圣旨捧到了黄石的面前,嘴里还一个劲地说着:“恭喜黄帅,恭喜黄大帅了。”

    黄石深吸了一口气把这重逾泰山的圣旨接过。正要叫部下给这位使者拿赏钱。却见那使者又把脸一扳,退开两步高声叫道:“吴穆接旨!”

    ……

    拿了两份赏钱的使者被请到老营的中军帐中。圣旨既然已经不在身。这个太监的地位立刻就远远低于黄石和吴穆了。不过黄石和吴穆两个人自然也不会托大,他俩一定要让使者坐首席。那使者不过是个小宦官,自然扭扭捏捏地不敢入座。最后黄石和吴穆一左一右,强行把那使者拖到椅子旁按着他坐下,就好像坐这个位置并不是他地权利,而是责任和义务一般。

    虽然黄石腹中一直在盘算着自己的心思,不过他脸上可不敢显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快。今天的这份圣旨实在是大大的恩旨,其中更蕴含着天启的深切期望。如果这个时候黄石说什么煞风景地话,一旦流传到京师就很可能会被文官扣上一个“心存怨望”的帽子,就算是天启心里也可能会很失望的。

    自从第一次去北京陛见天子后,天启皇帝一直是黄石最大的靠山,现在朝中的人无论贤愚,都已经绝不敢在皇帝面前说黄石的坏话了,对于这种情况黄石自己也是心里有数,所以他自然不会去拆自己的台而公然抗旨。

    “刚才公公宣旨的时候,末将真是欢喜坏了,只觉得脑袋里就这么‘轰’的一下子,顿时就是一边苍白,半晌什么都不知道。”黄石一手端着酒杯给使者敬酒,另一只手则在自己的脑袋前后比划,拼命形容自己当时是如何地兴奋和感动。

    那个使者脸上满是宽厚地理解之色,微笑着对黄石说道:“黄帅忠君爱国,人所共知,自此出任四省提督也是实至名归,咱家宣旨的时候,心里也一直替黄帅高兴呢。”

    “粗鄙之人,竟然一时都忘了应旨,让公公见笑了。”黄石摸了摸脑袋。讪讪地笑了一下,脸上满是不好意思地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