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

作者:灰熊猫



    而这次福宁军伤亡不过三百余人,这对一万多官兵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只是火药消耗得差不多了,所以就开回泉州来补充。

    黄石简要地问了一下,听起来俞咨皋确实是射击得够猛的,不过这也没有办法,毕竟是新练出地水师,俞咨皋还是不太敢进行接舷战,怕部队会崩溃。黄石觉得他地处置很对,这银子只要花得是地方就不能叫浪费:“火药消耗大没有什么,我们是官兵,我们有的是火药,相对来说还是士兵更宝贵。我们以前就是上过战场地士兵太少了。”

    “不错,不错,本官马上让人调拨火药。”朱一冯听过战斗过程后,立刻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朱大人、大帅,这次贼寇如果敢在中左所和官兵交战,老夫定能将其全歼!如果他们逃窜,老夫就追去铜山。定要把他们一网打尽。”不仅仅是俞咨皋,就是黄石和朱一冯也都对攻下厦门很有信心。三个人欢天喜地就要宴饮一番,当然也没有忘记下令杀猪宰鸡,犒劳福宁镇水师官兵。

    喝过酒之后朱一冯兴高采烈地回家去了,到了家之后他兴奋得一时睡不着觉,就走到院子里赏月。饮过两壶茶后,朱一冯就又一步三摇地走回书房口授了一份文章。准备发在明天的泉州邸报上。

    做完文章以后,朱一冯又和儿子下了两盘棋。才笑容满面地回屋睡觉去了。这一觉是朱一冯一年来睡得最香地一觉,连屋外的风声都没有能打扰到他。第二天凌晨时朱一冯从睡梦中惊醒后,他先是紧张地坐起来,抓起床边的衣服嗅了嗅,闻到还残留在上面的酒气后,朱巡抚舒服地长叹一声,又重重地倒在了枕头上驰然而卧。睡了一个香甜的回笼觉。

    ……

    崇祯二年四月一日夜,海寇夜袭泉州港,几乎全部的官兵都上岸喝酒去了。等俞咨皋和黄石挣扎着跑到港边时,福宁镇水师已经半数变成了灰烬。

    上万水师士兵和他们的大帅、将军一起被风吹了个透心凉,俞咨皋呆若木鸡地看着沸腾地大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几天前击退了海寇后,俞咨皋骄傲大意的老毛病就又发作了,他打心眼里就从来没有看得起过海盗。经过简单搜索认为没有海盗跟踪后,福宁军并没有把警戒程度提高到最高等级。最后还是黄石最先反应过来,他强笑着对俞咨皋说道:“俞老将军,天有不测风云,这也是没有办法地事情嘛。”

    “末将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不必说得。海贼趁夜而来,确实很了不起,退兵吧。”

    “大帅,我军还有半数战舰,足可一战!”

    “不必再说了,将士们平安就好,俞老将军平安就好,我这就去和朱巡抚商量银子的问题,我们定要重建水师。”

    黄石走到朱一冯的家门口时,就听见里面一通嘈杂混乱。连门子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院子里还有几个下人大呼小叫地在风中乱跑,在几个厅之间穿梭。黄石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就上前拉住了一个人,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下人的回答把黄石吓了一跳,原来朱一冯上吊了,现在生死不知。黄石听后顾不得礼仪和体面,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跑了进去,一路上连问了几个下人,直接就跑到了朱巡抚的后堂去。

    朱家的人知道事情严峻,所以也不怪黄石唐突,只是让女眷连忙躲闪起来,把黄石一直领到了朱一冯地床前。他儿子则在站黄石身后,一五一十地叙述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来。原来朱一冯一直睡到下午才醒,他一听说海岸起火就知道大事不妙,连忙打发仆人去海边探察。

    等仆人慌里慌张地回来报告后,朱一冯面如死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向书房,半路上他儿子连声呼唤父亲,但朱一冯却失魂落魄地充耳不闻。等他走进书房后就反锁上了门。朱一冯的儿子担心出事,就一直趴在门边把耳朵贴在缝上偷听里面的动静。

    果然,没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了一声沉重的咣当声,朱公子再不犹豫,从地上弹起来就撞开了门,他家老爷子果然已经踢翻了板凳,正在房梁上吊着晃悠呢。

    被抢救下来以后,朱一冯好半天才悠悠地醒来睁一下眼,跟着就又昏厥了过去。黄石在朱一冯身边坐了些时候,朱巡抚终于再次醒过来,他一睁眼看见黄石,就不禁垂泪道:“黄帅啊,这真是天亡你我二人啊。”

    “朱大人何出此言?水师没了我们再建就是,何必自暴自弃。再说还没到两年期限,只要我们一直在努力,朝廷还是会给我们机会的。”

    朱一冯大哭道:“如何再建水师啊?已经没有银子了。”

    “借!”

    黄石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的简短。

    朱一冯老泪纵横,呜咽着说道:“黄帅啊,我们已经借了三百五十万两了。连一钱都没有还过,闽省哪里还有银子可借啊?说句实在话吧,能借到三百五十万两银子,已经大大出乎老夫地预料了。”

    “朱大人过虑了,这怎么可能没有银子呢?”黄石微笑了起来,信誓旦旦地说道:“别说三百五十万了,我们就是三千五百万两也借得出来。”

    “哦?”朱一冯疑惑不解地抬头看着黄石。脸上尽是茫然不敢相信之色。

    “朱大人,我们借来地银子并没有扔到海里去啊。我们用借来的银子买下了百姓的渔船和农舍;用借来的银子付给义民去吃饭;用借来的银子向商人买熟铁和木材;用借来地银子付军饷,而士兵又拿这些银子去向百姓买东西。银子转了一个圈又都回到闽省百姓手里面去了,我们怎么可能会借不到银子呢?”

    “哦……黄帅你且慢,容老夫仔细想一想。”朱一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猛地一拍手道:“对啊,老夫先前确实是想岔了。嗯,老夫还听说很多内迁的渔民没有土地可以耕种。就把发给他们地义民银攒起来,买成了靖海大借款。对啊,我们手里没有银子了,那就说明银子全回到他们手里去了。”

    “正是如此,朱大人,只要百姓一天还信任官府,只要他们一天还愿意支持我们,那我们就能一次次地重整军备。即使失败一百次也是一样。”

    “可别一百次,可别!那得借多少银子啊!”朱一冯又想了一会儿,再次发出了苦笑:“但我们先是战败,然后又被偷袭,一败再败!百姓就算有银子,难道还会买我们的债券、触霉头么?”

    “朱大人怎么说起法家地话来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