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宁道:“思瑶,你父亲在家吗?我点事儿想找伯父。”
“在,在的,紫烟,你去问问,老爷现在在何处。”陈思瑶吩咐道。
陆小宁在陈彦禹的书房见到了陈丞相。
“小宁回来啦。”陈丞相一如往常那样的温和,目光里透着慈祥。
“是的伯父,小宁给伯父请安了。”陆小宁屈膝一礼。
“快起来,听说,你找伯父有事,有事你只管说。”陈丞相道。
陆小宁环顾了下四周,道:“伯父是在等陈大哥吗?”
所以待在陈彦禹的书房。
“没事儿,你陈大哥出去了,伯父是来检查他的功课的,快要开考了。”陈丞相淡定地说道。
陆小宁点点头。
“坐下说吧。”
陆小宁找了个不远不近地位置坐下来。
陈丞相面不改色,但端着茶盏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四目对接,一个眼神清澈坦荡,一个则是露出些许茫然之色。
须臾,陈丞相哂笑道:“伯父怎么听不懂你的话。”
“伯父出身安阳陈家,安阳与徐州相隔甚远,很少人会把安阳陈家与徐州陈家联系在一起,但据我所知,安阳陈家却是徐州陈家的一个分支,而您并非陈老太爷亲生,而是在七岁的时候过继的孩子,您的名叫陈隅安,字光复,应该就是光复前朝的含义吧。”陆小宁徐徐说道。
陈丞相静静地看着陆小宁:“小宁,你可知道你给伯父扣了多大一顶帽子,伯父自出仕以来,还从未有人如此解释伯父的字,你的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一些?”
“伯父,我也希望这只是我的臆测,很可惜,你我都清楚这是事实。”陆小宁冷静道。
陈丞相搁下茶盏:“即便安阳陈家是徐州陈家的一个分支,又能说明什么呢?就为了那一点点的沾亲带故,伯父就会窝藏陈子阳?”
陆小宁微微一哂:“伯父用了一个很精确的词,窝藏。”
陈丞相嘴角抽了抽,说:“朝廷在通缉陈子阳,伯父虽然这几日身体不适告假在家中,可外面的事,并非一无所知。”
“伯父,我来,是希望能帮您,伯母待我如亲生女儿,思瑶是我的好姐妹,陈大哥,小彦平,我当他们也是我的兄弟手足,我不希望你们一家人出事儿,伯父,不管您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您不能拖着他们一起死。”陆小宁恳切道。
陈丞相沉默良久,他一直在观察陆小宁,陆小宁的镇定让他心慌,他没想到陆小宁这么快就找上他,难怪陈子阳说,陆小宁是整个计划中唯一的变数。
“伯父,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燕王殿下还没有怀疑到你,他还不知道安阳陈家和徐州陈家的关系,但鬼手已经落在燕王殿下手里,且燕王殿下已经确定陈子阳是三劫教的教主,伯父,如果陈子阳在您手上,那么现在最稳妥的做法就是……”
“杀了他。”陆小宁咬牙道。
陈丞相心头巨震。
“我相信伯父还没有参与很深,而且伯父也不赞同陈子阳的做法,不然伯父不会在燕王殿下决意要去紫云山的时候让燕王殿下多带些人手,我相信伯父是有苦衷的,伯父为官二十多年,为相十年,兢兢业业,一心为朝廷为百姓,一个人可以装一时,但不可能装几十年,我相信伯父心里是真的怀有百姓,想要做个好官,想要青史留名。”
“伯父,前朝已经湮灭在历史长河中,从古至今没有哪一个皇朝可以永盛不衰,朝代更迭乃是历史规律,相信这一点,伯父比我这个小女子看的更清楚,更透彻,历史的洪流总是向前的,我们都应该向前看,看未来,别说光复前朝根本不可能,就算光复了又如何?用尸山血海去堆积吗?让无数人家破人亡去成全吗?您确定陈子阳会是一位明君吗?他为了能在金陵发展三劫教,不惜让瘟疫降临,为了骗百姓们入教,各种卑鄙的手段用尽,这样的人,如何信任?一旦他的计划得逞,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伯父,不要为了那原本就是错误的目标盲目遵从,您应该坚持您心中真正的信仰,所谓的忠与义都要建立在正义二字上才是忠与义,否则就是愚忠和鲁莽。伯父,燕王还需要您来辅佐,大周的江山还需要您来维护,天下百姓更需要像您这样的贤相……”
陈丞相抬了下手,不让陆小宁再说下去。
“别说了。”陈丞相的语声里再也掩不住颓然之意。
“不,我要说,思瑶要出嫁了,我刚从她那来,她在欢喜的绣着她的鸳鸯枕,每一针每一线里,都包含着她对未来的憧憬和甜蜜,陈大哥马上就要下场考试了,不出意外金榜题名,将来或许也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宰相,一门二首辅,传为佳话。小彦平小小年纪,与书画上展露的天赋,将来势必成为大师级的人物,您的几个儿女都那么有出息,难道您要毁了他们吗?让他们本该有着无限的未来,却因为您,生命在最美好的年华戛然而止吗?”陆小宁咄咄逼人道。
陈丞相深吸了口气,慢慢吐了出来,手在颤抖。
“小宁,伯父请求你一件事。”
“伯父,您说。”陆小宁道。
“伯父知道你在燕王殿下心目中的分量,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伯父恳求你,保全他们。”陈丞相的神情很是凝重,眼底透着真切地希望。
陆小宁坚决地摇头:“不,伯父,您的家人应该由您自己去保全。”
她很不喜欢丞相大人像托孤一般的说话。
如果陈丞相的身份暴露了,那么就算她能保全思瑶他们的性命又如何?最好最好的结果便是流放漠北永世为奴,到时候,她最要好的朋友会失去最爱,朝廷会失去一位栋梁之才,大周会失去一位书画大家……
她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很欣赏这一家人,所以她私自前来,希望可以找到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