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卷帘海棠红

作者:靡宝

这个问题我听到一半,就猜出他要问什么。听他说完,我顿时有种无力感,又很想在他半秃的脑门上敲一锤子。

这老贼打的什么主意,劫持北梁皇帝未过门的媳妇还不休,还想煽动南梁内政不成?

我强拿出耐心,道:“我自幼长在深宫之中,虽然习得点拳马功夫,也不过图个好玩。我皇帝哥哥虽然年少,但是英明睿智,将来必是一代明君。魏王忠心耿耿,辅助我兄长主持天下,其忠心可昭日月。外人不解内情,又有有心人士散布谣言,大汗请勿轻信。”

老头说:“听你这么一说,贵国君臣之间,倒和谐得很了。”

这不废话?

“大汗,我累了。”我不打算再和他废话。这种老狐狸,和他说得越多,越容易错。

老头盯着我看了片刻,点了点头,“公主还请恕罪,为了确认您的身份,还需检查一样东西。”

“什么?”我戒备。

“探子来报,说嘉月公主后颈有一处拇指大的胎记,老朽还需要确认一下。”

虽然我知道他不会亲自来扒我衣服,可是堂堂一个王公之女被人检查身子,也是奇耻大辱。我当即拍案而起,怒道:“简直欺人太甚!”

“公主若是本尊,又何惧检查呢?”

“我的身子也是你们能看的?”

老头子不紧不慢地指了一下跪在一侧的美姬,“这两个虽是我侧室,却也是部落族长之女,由她们来看一眼,想必不算辱没公主您的千金之躯。”

那两个女子不等下令就已经围了上来,我半推半就地被她们拉去了隔壁帐篷里。一个女子道了一声“冒犯了”,一下拉开了我半个领子。

第 20 章

皮肤接触到清凉的空气,我打了一个激灵。

两个女子交换了一下眼神,又将我的衣服掩了回来。

我气道:“看清楚了?满意了吧?”

女子跪下来,“小女冒犯公主了,还请公主恕罪。公主可以回去歇息了。”

我紧捏着的拳头缓缓放松下来。有备无患,幸好我留了个心眼,昨天晚上悄悄在后颈掐了一个印子出来。胎记和淤青本来也很像,这两个女人分辨不出来也不奇怪。

老头又把两个儿子招去说话。我在贺兰夫人的帐篷里坐了半日,莫桑才回来。

夫人问:“你父汗都说了点什么?”

莫桑说:“家里那点事,您不知道的好。”

“那你打算怎么安置郡主?”

“父汗让她先由您照顾着。”莫桑转向我,“我父汗和大哥并不知道你在这里的消息已泄露,而且也对你的身份深信不疑。我不会主动放你走,但官府派人来救你,我会给你方便。你知道要把握时机。”

“好!”我道,“不过你没收的我的剑,最好还给我。那是我娘给我的。”

莫桑叫尼玛把剑取来还给了我。

我捧着剑好一番亲热,然后系在腰上。

莫桑在旁边瞧着,忍不住讥笑:“都说你们南梁女子孱弱温柔,平日里绘画绣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这堂堂郡主,金枝玉叶,却是能舞刀弄剑。我看你这架势,即便只是点花拳绣腿,也是学过不少日子的吧?”

我得意一笑,“我可不是一般的深闺小姐,你将来就知道了。”

折腾了一番,太阳也落山了。大汗派人来请了夫人过去一起吃饭,我便和莫桑留在了帐中用晚饭。

侍从端上了热奶茶和吃食,烤得滋滋响的羊腿摆在我面前,让我食指大动。帐中就我们两人,我也不讲究,抓起来烤羊腿就啃,吃得十分畅快。

莫桑看了我半晌,终于忍不住问:“别说你是公主或是郡主,就说你是普通宫女,我看都没人相信。你别是骗我的吧?”

我瞟了他一眼,“有什么奇怪的?你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魏王的瑞云郡主自幼在外修行。”

莫桑问:“都修行点什么?”

我笑:“什么都学。洗衣做饭,喂猪喂鸡,上山砍柴挖药,下地插秧种菜。你别小瞧我,若把我们俩丢到深山里,我活得比你滋润多了。”

莫桑听了,惊奇地上下打量我一番,“南梁皇帝要你来送公主和亲,倒是选对了人。”

“可不是吗?谁家姑娘这么无私,冒着自己名节受损的危险,假扮公主引开追兵?”

我说到这里,忽然想到,将来真相大白,嘉月的名节是保住了,可我的名节则彻底泡汤。我爹怕是要雷霆震怒,抽我一顿鞭子都是轻的了。

想到这里我懊悔万分。我当初干吗一时热血沸腾,要假扮公主演这场戏。我的主要任务是偷宝又不是送亲,她嫁不嫁得成和我无关,我偷到宝物带回去就算大功告成。

真是的,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大师兄总说我做事欠思考,一点都没说错。现在倒是后悔都来不及了。也不知道我若提前通知师父,让他老人家来救场,可以保住我的小命不?

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抬头,看到莫桑的脸凑得很近。他很是同情地说:“你不用太担忧。倘若你名节受损,回去没人娶你,我便娶你好了。”

我张大嘴,“什么?”

“我可以娶你呀。”莫桑咧嘴笑,仿佛自己做了天大的慈善事一样。

“哦?我还该谢你吗?”我扬着手,几次三番都想把手里啃了一半的羊腿朝他脸上砸过去。

莫桑高傲地抬起下巴,“你这什么话?我们富查尔是草原第一大部落,我是堂堂二王子,又已自立分部,封地广袤。就算你是魏王的女儿,配我也不吃亏。”

“是呀!”我咬牙切齿,“你哥哥害我身陷囹圄,我名节没了,你又来拣我这个破鞋。我爹知道了,怕是要感激的老泪纵横。”

莫桑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故意的,洋洋得意道:“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会送上最隆重的聘礼。”

我讥讽道:“什么样的聘礼?一千头牛,两千头羊?”

莫桑嗤笑,“娶你哪需要那么多牛羊?”

我怒。莫桑急忙拉住我,“哎呀呀,不过开个玩笑!这么容易就生气了……”

这个人,先前冷酷无情又鲁莽,没想私下也是个二百五。

那晚,我躺在被褥里,久久不能成眠。外面的火光印在帐子上,像个跳动的精怪。哨兵巡逻从帐篷前经过,脚步沙沙作响。大汗派来“服侍”我的几个侍女人都睡在外隔间,偶尔听到她们低声交谈两句。

我轻叹。也不知道封峥他们收到了消息没,他们又准备怎么来营救我?我翻了个身,一闭上眼,就想起了那夜匆忙分别时,他看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