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走过去,边说:“我刚才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
“梦到了什么?”封峥问。
我挠了挠头,也觉得好笑,“梦到咱们顺利回了京城了,然后有吃有喝的,都很开心。然后,突然有一天,你带着兵过来,要抄我的家……”
封峥听了,笑道:“是呀。皇帝终于出手,夺了兵权,要查办了你爹。”
他的话阴森森的。我打了一个激灵。四下突然变得极其安静。风声,水声,树叶的沙沙声,全都消失不见了。
封峥这时站了起来,转向我。我看到他胸膛上俨然插着一把匕首。
我大骇,连连退步,一下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廖致远扶住我,轻声细语地说:“郡主,你怎么又回来了?”
“不……”我总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封峥依旧温和微笑着,抬起了手,握住胸前的匕首。
我大喊:“不要——”
他已猛地将刀拔了出来,霎时鲜血迸射,将我的视线全部染红。
我一退再退,脚底一空,直直落了下去。只见封峥面无表情地站在坑边看着我,胸前鲜血长流。我想呼喊,喉咙却似被什么东西堵着,发不出半点声音。黑暗转瞬就将我彻底吞没。
晕眩之中,有人用冰凉的手轻触我的额头。
“大概是魇着了……”
“……仔细伺候着。”
“公子放心。”
那说话声忽远忽近,我在天旋地转之中,脑子里忽然涌入一丝明清,猛地张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细白布纹的帘帐。
我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
不是应该被关押在天牢里的吗?
还是如今的天牢修得这般好,我们这些死囚都有软铺高枕的待遇了?
房间里没人。刚才听到的说话声,玄幻的就像是我做的梦一样。我试着动了动手脚,发觉浑身酸涩不堪,勉强坐起来,已是累得气喘吁吁了。
长这么大,很少这么虚弱过。我仔细回忆,之前不过是被人在脑袋上敲了一下,顶多被敲成一个傻子,没道理浑身乏力呀。
我便试着运功,发觉浑身经脉阻塞,体类有股乱流,我一运气它就到处乱窜,疼得我直冒冷汗。
大爷的,我就知道被封了穴,没准还下了药。
未免太小题大作了。我虽然跟着师父学了武,可也不过是点花拳绣腿,只能用来翻墙爬树,捉贼打流氓。真要拘禁我,拷我一个铁链子便是,还用得这下这种狠手?
我一边胡思乱想着,抬头望见屋里的凳子上还放着我之前穿的那件衣服,袖口有暗红的斑点。心里突然像是被人狠捶了一拳。
那血是我娘临时死前吐的。
昏迷前的一切如走马灯一样飞速在脑海里回放。
夜奔,回城,见到封峥,抄家,娘自尽,我亲手刺了封峥一刀……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晚晴的惊叫。
对了,晚晴,还有爹。他们在哪里?
我又在哪里?
我掀起被子,吃力地下了床。两条腿像是被抽了筋一样发软,我站着走了两步,支持不住朝地上倒去。心急之下,手把旁边的桌布一并扯了下来,茶壶茶杯一股脑跌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一个女孩子惊慌地跑进来,叫道:“陆姑娘,你怎么了?”
她还未跑到我跟前,另外一个人抢先一步冲过来,将我一把扶起。
我抬头一看,扶着我的人正是廖致远,下意识一把将他推开,身子往后缩。不料手按在了碎瓷片上,一阵尖锐的疼痛,抬起手来,血已经流了出来。
廖致远的眉头猛地一皱,一把扣住我受伤的手,把我拽过去。
我怒道:“姓廖的,你搞什么名堂?”
廖致远不理,轻而易举就限制住了我的挣扎,手一抄就把我抱了起来。
我使劲挣扎,可是收效甚微。旁边的姑娘急忙叫:“公子,公子,陆姑娘还病着……”
“草儿?”我这才发现这个婢子也是我所熟悉的人。
“婢子见过陆姑娘。”草儿匆忙行礼,“姑娘您身子不好,切莫太激动了。”
我叫骂:“一派胡言,廖致远,你放我下来!”
廖致远置若罔闻。我怒不可遏,又没办法。想我若身体还好,可以把他拎起来就丢到窗外无。现在手软脚虚,也只有任人欺负的份了。
廖致远抱我回到床边,将我小心放在床上。我一离开他的手,反手朝他脸上扇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廖致远的头偏向一边,白皙的脸上隐隐有点泛红。我力气不大,不过他也并没有躲。
过了片刻,廖致远才把脸转过来。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低垂着眼帘,刻板地说:“陆姑娘身体不好,还请好生休息。”
我听这着声“陆姑娘”,气更不打一处来,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扯过来,劈头一顿咆哮:“这里是哪里?我爹呢?我妹妹呢?你这是弄得哪出?”
廖致远好性子地由着我朝他脸上喷唾沫,慢条斯理地说:“魏王贪污受贿,叛国通敌,已抄家。王妃自尽,瑞云郡主因行刺官员,业已伏诛。从此以后,这世上没有了瑞云郡主,只有陆棠雨了。”
我听得仿佛身浸在冰水之中,寒颤阵阵,好半天,才颤抖着说:“你……胡说……”
廖致远木着脸没说话。草儿怯怯插了进来,“陆姑娘,这都是真的。”
我送开了廖致远的领子,“我爹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