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再想做那个被你背在身上,不下地走路的孩子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流了一脸。
一直站在我身后的封峥终于走了过来,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安慰地搂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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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流光已逝】
没有健康,痛苦地活着,他宁愿死亡。从此以后,他也不用再左右为难,自责痛苦。依照他认真固执的性格,等到那时,他才能真正地讲内心的纠葛彻底地放下。
天色微明时,纷乱已经彻底平息了下来。
城里的尸体已经被拖走,血迹被清扫干净,燃烧的房屋也已经被扑灭,昨夜的一切都被悄然掩埋在了大雪下。
全城还在戒严中,随处可见手持刀剑的士兵在巡逻,百姓们都紧闭门户,还要随时接受盘查。
萧政的侍卫统领一大早就带兵来封府,他见了我,松了一口气,说:“陛下昨日找不到姑娘,可急坏了,后来想到您会在这里,特命在下过来寻您。”
“我是不会回去的!”我坚决道。
“陆姑娘莫急。”侍卫统领道,“陛下说了,你若不愿意回去,就在这里住下来好了。”
封峥到底是忠臣,这个时候还想到问:“陛下可好?”
“陛下一切安好,今日就要起驾回京。”
我一听,心里窃喜。萧政滚蛋吧,滚吧,滚回老家吧,从哪里来就死回哪里去好了!
结果我高兴早了。用了午饭,我正打算再去补个觉,黄伯又一脸惶恐地跑来,说:“皇帝……皇帝来了!”
萧政身穿红色龙云纹的黑衫,整个人看着冷清严肃,又有几分凝重,他脸色苍白,眼下有一抹青影,双目微红,显然是一夜没有合眼。
我扶着封峥给他下跪行礼。
“封将军身体不好,不必多礼了。”萧政亲自扶起了封峥,两人站在一起,就是一副明君忠臣的画卷。
封峥对我使了一个眼色,我借口倒茶,从屋里退了出来。
屋外站满了萧政带来的护卫和侍从,昨天那一场动乱带来的刺激还清楚地写在这些人的脸上。侍卫们全神戒备,执刀而立,和这萧索的院落显得格格不入。
“陆姑娘,”王婶担忧道,“我们家公子会不会有什么事?”
“没事的。”我安慰道,“皇帝和封公子一年多没见,有些话要说罢了。”
“那人真是皇帝?”黄家儿子激动道,“皇帝看着和画上的一点都不一样,可真年轻呀!”
年轻的容貌,却有一颗老谋深算的心,真是一个怪胎。
我端着茶重新进去,听到封峥在对萧政说:“晋国新换主帅,行军风格十分凌厉,用原来的老法子,怕是对付不了。我前些日想了一些策略,都写在折子里,还请陛下过目。”
萧政收了折子,不急着看,“我回去会仔细阅读的,你就安心养病,不要顾虑那么多了。”
我一言不发地布茶。萧政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淡淡笑了,“茶里没下毒吧?”
“下没下毒,陛下喝了不就知道了。”我干巴巴地说。
封峥咳了咳,“阿雨自己身子也不好,却坚持照顾我,让我很过意不去。”
我给他掖了一下膝上的毯子,讲药端过去。
萧政看着封峥喝药,眉头皱了一下,说:“若是缺了什么药,和我说说,我回京后派人送来。”
封峥要推拒,我已经阴阳怪气地叫起来:“太好了!谢陛下!我这就写单子去!”
“阿雨……”封峥有点尴尬。
萧政倒见怪不怪,抬着下巴笑道:“你可要手下留情,别搬空了朕的库房就是。”
“陛下这时小气已经来不及了。”我迅速拟了一张单子,交给了大太监。
萧政往窗外望了望,眼神一闪,朝我充满意味地一笑,问:“院子里那株海棠,是什么品种的?”
我一时回答不上,封峥帮了一句:“回陛下,是株垂丝海棠。”
“垂丝是吗?”萧政把这两字在嘴里咀嚼了一下,“我还是比较喜欢西府海棠呀。”
我和封峥面面相觑,不是很明白萧政的意思。
萧政站了起来,讲手一拢,“我该走了,封峥你身体不好,就不用送了。棠雨,你送我一下吧。”
“……是。”我不情愿地说道。
今日天晴,气温回升,昨夜的积雪已经融化了大半,冬日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一只红嘴小鸟在梅树枝上跳来跳去。
萧政盯着那只小鸟看了片刻,转头问我:“你还记得吗?父皇当年爱鸟,也养过一种和这只鸟很像的红嘴小鸟。”
我说:“先帝养的鸟儿,必定是名贵品种,不是这种野鸟能比的。”
萧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还记得小时候,大皇凡放了父皇的鸟儿,却说是我放的,让我父皇对我很生气。”
先帝爱鸟成痴,把鸟命看得比人命都重,曾经为死了一只爱鸟,处死了十几个太监。萧政当年被大皇子栽赃,似乎也是挨了一顿先帝的鞭子。
萧政登基后,没过两年,大皇子就凄惨地病死在封地,其余的几个皇子也死的死,贬的贬,现在只剩两个年纪小的还安然无恙地活在封地。
无怪世人总说皇帝虽然是明君,却也冷酷毒辣,对自己的兄弟也下如此狠手。我想到此,又回想起昨夜那场屠杀,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人很残忍?”萧政突然出声,把我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我尴尬地笑了笑,没回答。
“陛下你有你的苦衷,我便是不理解,也是知道一二分。况且为君之道,必有取舍。我并不是你,更加无权评价了。别人对你的评价,你又何曾在意过?”
萧政侧脸看了看我,然后低下头去,若有所思道:“我问你,如果当初,我没有抄你的嫁,你我会有可能吗?”
我怔怔道:“我从来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