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望了望不远处,已与那群姑娘打成一片的白筱,返身走向角落的一处小营帐,站在帐外轻咳了一声。
“进来。”帐内传来平和带磁的声音。
军官掀帘进去,见案后白衣少年,正放下手中书拳,抬眸向他看来,头发依然随意用条白色帛带束在脑后,耳鬓边飘着两缕碎发,简单的白袍披在身上,从头到脚,素得不能再素。
就这么素雅的一身装扮,却让人看了,便挪不开眼,男子见了他尚且如此,女子见了他不知会是何种光景。
“子涵见过容公子。”
容华嘴角微翘,窄长的眸子含着暖意,和声道:“又不在朝中,将军不必多礼,过来喝杯茶。”
翻了个茶杯放到一边,持了朱砂茶壶亲手斟上,“这次出来,无意中得了样好茶,试试?”
“虽不在朝中,终是在行军中。”子涵身为武将,平时也玩不来什么风雅的玩意,但好茶,却是爱喝的,也不客气,笑了笑,大步带风的行到他桌案一侧,盘膝坐下,一手端了茶杯,一手将白筱写满字的那张纸往他面前一摊,“她便是你要的人?”
容华将那纸上黑字快速扫过,又重新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看了,细长的眼角微挑,莞尔一笑,这丫头, “这茶如何?”
子涵将茶杯端在鼻下,深吸了一口,又看那茶叶泛着绿,“闻上去,甚清香,象是才摘的新茶,而且未经过烘制,不过这月份,却不是出茶叶的时候。”
容华也不对他所说做评论,淡笑道:“尝尝看。”
子涵轻啜了一口,面上浮过诧异,飞快的看了面前俊容一眼,又饮了一口,“这茶甚怪,明明是没经过烘制的新茶,但味道却浓成这般,不该啊。”
不等容华给他再斟,自行拿了茶壶给自己满上,把在手上细看。
“这的确是新茶,那户人家非新茶不饮,因为占了个便利的地势,他家屋后依山,半山上有个冰泉,于是便想出了个法子,在山下搭了个棚子。冬天在棚子内拢着地火,夏天又将冰泉引来环着棚子,让棚子里的温度一年四季不变。那棚子就用来种茶叶,毕竟不是天然的气候,茶叶长得慢,也败的慢,所以虽是新茶,冲出来的味道却比别的茶浓些,虽然清香差些,但这独特的浓香却补了这个缺,很有些意思。”
容华也端了茶杯到鼻边吸了口气,眼角睨着案上的白纸黑字,陪坐,陪酒,xx觉……眉稍微抬。
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但偏这不完美,反而更耐人寻味,比如那位,明明长了副端庄绝秀的容颜,却是那般的性子……
子涵又饮了几口,慢慢的品味,“确实有些意思,不过这成本可当真不小。”
“确实,所以他们也只是种些自家喝,我还是厚着脸色讨了这些。”容华对着别人难有悦色,在他面前却随意得很。
子涵是平民出生,习得一身好功夫,加上酷爱兵法, 自小自学苦读兵书,虽然不曾有过实际运用,却凭着反复思索,将所学琢磨得十分透彻。
无意中与外出的容华相识,那时他十五岁,容华才十岁,他并不知容华的身份,只道是哪家读书人家的公子。
二人一见如故,容华听他讲了****的兵法,直到天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两个月后,他接到个京里送来的邀请函,说是要举办一次武试,中得状元者便留在朝中为朝廷效命。
以前也举办过类似武试,不过中状元者皆是那些武将家族的后人,以此来巩固自家地位。所以他并没对这事上心,后来听说这次是由古越太子亲自督战,参战者也不分贵贱。
古越太子年龄虽小,又握权不久,却是个说一不二之人,小小年纪便极有手段,将那些欺他年幼,居心叵测的大臣们压得死死的。
子涵得了这个消息,才起了试一试的心思,裹了两件旧衣裳,便徒步进京了,一个月后,总算顺利进京,赶上了武试。
武试开始,果然见太子坐在督战台上,心里一惊,太子长得和三个月前与他聊了一宿的白衣少年一模一样。信心倍增,一路过关斩将,果然取得壮元之位。
太子好武,朝中无人不知,对他大加赞赏,于宫中设下私宴,请他赴宴,顺带切磋。
他进宫赴宴,却见到了与太子同桌而坐的容华,看着两个一般模样的人,方知那日所识的是容华。
容华回京后将他推荐给古越,才有这次的武试,也就是说这个武试其实就是为考核他而设,同时用他的真功夫堵上那些对此武试不满的大臣的嘴。
他感恩容华的相荐之恩,又感激古越顶着众大臣的压力,硬生生的将他这么个白丁提拔上来,这些年来拼着一身所学,杀出一条血路,几经生死,立下累累战功,几年下来,凭着自己的本事坐上帅位。
容华时常随古越一同出征,与他相处的时候也多,这些年来,建下的感情已不是一般两般的深。
他这品茶的爱好还是跟着容华培养出来的。
一听这茶只得这些,更加不客气的饮多两杯,等那茶淡了,才放了茶杯,问道:“那姑娘的事,该如何处理?”人家是被拐来的,强留着人家,说不过去。
容华双手握着茶杯,睨了眼桌案上仍摊着的那页纸张,“她不是许了弹琴给你挣钱吗?”
子涵微微一愣,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迷惑道:“这也当得了真?”
容华微微一笑,垂眸看着纸上那手漂亮的小楷字,“你答应她便是,不过要在宫里弹。”
“啥?”子涵又是一愣,撇脸苦笑了笑,回脸瞪他,“你要的人,却让我背个受-贿的黑锅,这算哪门子的事?”
容华含笑看他,“听说你的铁骑加设了一队人马,却无好马相配。前些天,有一批进贡来的追风马,大约有二百来匹,太子赏了我,让我自行分配。”
子涵眼角微抽,双瞳顿亮,那批马的事,他也有耳闻,这些日子正绞着脑汁找他讨要,手臂搁在桌案上,身体向他倾近些,“那些马……”
容华身子后靠,靠了身后靠椅,将他看着,“这黑锅,你背,还是不背?”
“背,我现在就去背上。”子涵立刻跃起,抬步就往帐外奔,背个黑锅,得二百匹追风马,值!!!
刚撩起帐帘,听身后容华低笑,“那二百匹马本就是要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