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

作者:来自远方



    众人商定计策,燕王令人将张保请来,给出丰厚的赏赐,令其返回耿炳文大营,告知耿炳文燕军将到,并趁机在军中传播杨松潘忠大败的消息,以期动摇军心,打击南军的战斗意志。

    燕王当着众将的面承诺,只要张保办成此事,必将重用于他。

    “王爷厚赏,卑职定当全力而为。”

    张保领命离开,一千多士兵只带走两三名心腹。要使耿炳文相信他遇到燕军,九死一生才夺马逃出,并不是件容易事。出了半点差错,燕王承诺的高官厚禄得不到,小命也得玩完。

    燕军在张保离开后连夜开拔,用间只是一计,燕王同时做好了被耿炳文识破计策硬攻的准备。

    将入九月,天气渐凉,夜间又下起了雨,大军不得不停止前进,就地扎营。

    雨越下越大,等到帐篷扎起来,很多士兵都被淋了个透心凉。

    身强体壮的军汉们不在乎这些,淋雨就当洗了个冷水澡。喝碗热汤,睡一觉,照样活蹦乱跳。

    孟清和不行。

    身体底子本来就薄,冰天雪地里又挨了十五军棍,虽有赵大夫精心调配的丸药,到底不能慢慢调养,多少留下了一些病根。

    连日来的行军作战,日夜温差已是疲惫难熬,又淋了大雨,便再也支持不住了。

    身为燕山后卫指挥佥事,孟清和同其他两名佥事睡在一个帐篷。外边下雨,两人巡营归来,见孟清和倒在地上人事不省,额头却是滚烫,脸色都是一变。

    “不好,快去找个医户!”

    孟清和职场经验丰富,在燕山后卫的人际关系还算不错,两人不只派人去找医户,还亲自动手,用被子把孟十二郎裹了个严实,只留出喘气的地方。

    裹了三床被子,孟清和依旧冷得直打哆嗦。

    好在去叫人的军汉及时返回,随军的赵大夫背着药箱走了进来,后边竟跟着沈指挥。

    两名指挥佥事都没想到会惊动沈瑄,忙起身行礼。沈瑄示意不必,看着赵大夫为孟清和诊脉,眉头蹙了一下。

    “孟佥事是受了风寒,引发旧疾。”

    赵大夫三言两语说明情况,丸药是现成的,需用温水调服,只是孟清和人事不省,烧得糊涂了,怎么服药?夜雨骤寒,帐篷里也不暖和,怕是会加重病情。

    诸多情况一摆,同帐的两名佥事也是挠头。边军都是糙汉子,生病也是胡乱睡一觉就好,像孟佥事这样的,怕是都没自家的婆娘壮实。

    沈瑄没有多言,掀开棉被,解下大氅包在孟清和身上,顺势把人横抱起来,“孟佥事今夜在我帐中,明日还需行军,赵佥事钱佥事早些歇息。”

    赵佥事和钱佥事瞬间感动了,沈指挥是好人,好上司啊!

    主动承担照顾病人的职责,如此爱护下属的上官,哪里找去啊!

    两人当即说道,不需劳动指挥,他们完全可以照顾同僚。

    他们都军汉出身,皮糙肉厚,比黄牛还结实,还是把孟佥事留给他们照看吧。指挥的责任更加重要,万一被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帐篷里不暖和,咱们就睡一起,几床被子压着,保证孟佥事凉不着。守边塞的时候,弟兄们就这样挤着取暖,下大雪一样冻不死。”

    睡一起?盖一张辈子?挤在一起取暖?

    沈瑄的眼神发冷,脸色有点黑。

    有感于沈指挥外溢的煞气,赵佥事和钱佥事本能的闭上了嘴。

    看着沈瑄愈发冰冷的表情,十分不解,自己是哪里惹到了指挥?

    赵大夫咳嗽一声,“沈指挥,孟佥事还需尽快服药。”

    沈瑄看了赵大夫一眼,不确定这老头是不是故意的。

    “沈指挥,老夫说的都是实情。”

    最终,沈瑄抱着孟清和回了自己的帐篷,赵佥事和钱佥事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干脆不想了,睡觉。

    比起孟清和的三人间,沈瑄的帐篷又高了一个等级,架高的榻上铺着毯子,帐内还备有热水。

    药箱打开,赵大夫取出一个瓷瓶,想了想,将整瓶药都递给了沈瑄。

    “一日一丸,温水吞服。热度能退下去便无大碍,只是日后要好生调养。”

    沈瑄接过瓷瓶,“劳烦赵大夫。”

    “不劳烦。”

    “赵大夫可回帐休息。”

    “沈指挥可知该如何让孟佥事服药?不需老夫帮忙?”

    “赵大夫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话落,掀开帐帘,直接赶人。

    赵大夫:“……”

    媳妇娶进房,媒人丢过墙!

    竖子不足与谋!

    好吧,赵大夫也着凉发热了。

    帐帘放下,沈瑄从瓷瓶中倒出一粒丸药,试着掰开孟清和的嘴,屡次不成。干脆将药含进口中,服了些温水,俯身送入孟清和口中。

    火热的气息,柔软的触感。

    水迹沿着嘴角滑落,苦涩的药味在口中蔓延。

    意识昏沉中,孟清和皱紧了眉头,想要侧头,却有一股力量固定住他的下颌,丝毫不能动。

    眉头皱得更紧,太苦了。

    沈瑄单臂撑起身,拇指擦过被水浸润的唇,黑眸渐深,再次低头,唇缘轻触,带着未曾有过的好奇与心动,缓缓的,融合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两人的影子映在帐篷上,随着火烛的熄灭消失在黑暗中。

    雨水渐小,巡营的士兵走过,不慎踩进泥坑,溅起了一片水花。

    孟清和浑身发冷,顾不得口中苦涩的药味,本能的抱紧了身边唯一的热源。

    沈瑄侧躺在塌上,手背贴上孟清和的额头,热度似退了些。

    拉起大氅,闭上了双眼。

    翌日,孟清和在沈瑄的马上醒来,队伍已经-拔-营,对于沈瑄会把孟清和带在马上,众人并未感到奇怪。

    军中兄弟受伤不能骑马行走,大家都会互相帮扶,朱能张玉都这么做过,燕王也不曾例外。

    唯一不同的是,孟清和不是受伤,而是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