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

作者:来自远方



    兴奋之时,发现南军虽乱,却不见四散奔逃,比起阵外的士兵,阵中手持火铳和弓弩的士卒未免太多了点。

    朱棣心头一跳,危机感顿生。常年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经验和敏锐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对!

    联想起白沟河差点栽在平安的计策之下,立刻调转马头,却已经来不及了。

    阵中,越来越多的火铳手和弓弩兵聚集起来,之前还大喊大叫的南军瞬间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呲出一口白牙。

    震耳的响声中,黑色的烟雾随着刺鼻的火药味腾起,飞溅的铁珠,破风的弩箭,为燕军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燕军的彪悍自不必提,即便被火铳和弓弩击中仍坚持作战,带伤不下火线。

    打着打着,受伤的燕军感到头晕眼花,伤口剧痛,手脚发软,再一看流出黑血的伤口,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

    “卑鄙,阴险!”

    开战以来,这样的话一直是南军的口头禅,今日却被燕军骂出了口。

    南军发现,被敌人这样骂,竟然相当的爽。

    好吧,战场之上的军汉,已经不能用常理来评价了。

    弩箭上涂抹了毒药,不说见血封喉,也能五步穿肠。就算燕军的大夫知道解毒方法,士兵被困在阵中,错过最佳治疗时间,照样只有死路一条。

    南军切实贯彻了盛庸战前动员时的要求,趁你病要你命,坚决不放走一个敌人!

    燕军一个接一个倒下,南军的包围圈越缩越紧,燕王又一次被困阵中,情况十分危急。

    朱棣被困,麾下将领全都焦急万分。

    朱能二话不说,挥舞着长刀,带着亲兵就往军阵中冲去。

    什么火铳毒弩,一概丢到脑后。

    丢了主帅,大军随时可能崩溃,造反的伟大事业戛然而止,他们这些造反者同样是死路一条。

    冲向阵中的还有张玉沈瑄。

    郑亨与杨铎也不落人后。

    燕军将领的目的只有一个,死活也要把燕王捞出来!

    朱能的运气很不错,很快在乱军之中发现了被围的燕王。当真应该感谢建文帝的“宅心仁厚”和“不杀亲”的命令,即使身边的亲卫已经死光,满身的狼狈,燕王仍是一点皮也没擦破。

    开玩笑,弩箭上是有毒的,谁敢朝他射击?

    火铳的准头太差,指着屁股能打上脑袋,把燕王打死怎么交代?

    南军只能放下优势武器,和燕王刀对刀的互砍。

    论砍人水平,谁能比得上朱老四?

    燕王撑到了援军到来,有了朱能的拼死冲锋,终于杀出了包围圈。

    一样来救燕王的张玉和沈瑄等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没有便捷的通信设备,压根不知道大佬已被救走,仍是一个劲的向里拼杀。拼到阵中却发现,燕王没救到,自己反而陷入了重重危机。

    亲兵一个个倒下,只余张玉沈瑄二人。战马也被弓弩射死,在南军的包围之下,两人手持长枪,背靠着背,铠甲上凝固着敌人的鲜血,脚下已躺着几十具南军的尸体。

    冲出去!

    张玉大喝一声,长枪横扫,沈瑄挑起一名南军士卒,惨叫声中,血如雨下。

    两人的勇猛令南军畏惧,纷纷举起火铳和弓弩。

    火铳声响,弩箭却没有几支,原来,刚刚围杀张玉和沈瑄的亲兵耗费了大量的弩箭,根本来不及补充。

    “杀!”

    杀气冲天而起,沈瑄和张玉两人,抓住机会,誓要冲出一条血路,长枪横扫间,彻底成为了两尊杀神。

    阵外,张辅得知父亲为救燕王被困阵中,焦急不已。高阳郡王在冲阵时不慎中了弩箭,幸亏抢救及时,却已无法作战。

    燕王闻听张玉和沈瑄被困阵中,心头剧震,拉过一匹战马,又要亲自冲阵。

    伤了一条腿的郑和拼死抱住马头,被朱棣一鞭子甩在背上。

    “让开!”朱棣厉声喝道,“不让开,我杀了你!”

    焦急之下,朱棣竟以“我”自称。

    郑和不敢让,哪怕被朱棣再抽几鞭子,他也绝对不能让。再陷进去,还有谁能救出王爷?

    白狗儿也扑了上来,替郑和挨了两鞭,咬着牙,硬是没出声。

    朱能跳上另一匹战马,操起长枪,道:“王爷不能去,卑职替王爷一行,必定将世美兄和子玉救出来!”

    话落一拉马缰,从阵中冲杀而出的燕军,再次随他呼啸而去。

    燕王大急,甩脱了郑和与白狗儿就要跟上,不料一直未见踪影的平安突然从身后杀出,拖住了他的脚步。

    燕王虎目染血,攥紧了长刀,“盛庸,平安,孤必杀汝!”

    北平城

    冷风卷着大雪,呼啸一夜,王府的青色琉璃瓦覆上厚厚一层银白。

    房檐下垂挂着一排冰棱,阳关照射下,反射着不同的色彩。

    孟清和放下笔,站起身,用力推开窗,北风让他头脑清醒,却吹不去心头烦躁的情绪。

    站在窗口许久,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

    刚关上窗,就有两名小宦官提着食盒送到屋内,打开盖子,饭菜还冒着热气。

    “麻烦两位了。”

    小宦官忙躬身,连道不敢,比起还要扫雪除冰的,他们只需负责给官属送饭,已经是再轻松不过的活。

    王府规矩,不得允许,这些只穿无花圆领衫的小宦官连话都不能多说一句。

    讨巧问好?那不是出头,是几天没挨板子,找揍。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规矩,看不惯,也必须适应。

    等到宦官离开,孟清和拿起筷子,刚夹起一筷子菜,没送进嘴里,戴在脖子上的玉佩突然滑落。

    连忙扯开衣领,系在玉佩上的锦绳竟然断了。

    坐在桌旁,手按在胸前,刚刚压下的烦躁情绪再次升起,说不出的心慌。

    孟清和眉头紧蹙,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