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和笑了,笑得很是纯良,“既然再次提到这里,那不妨多问一句,赵给谏及诸位参奏定远侯立身不正,有长辈不教之故,没错吧?”
“这……”
言官们有些犹豫,只要不傻的,都能发现孟清和死咬住这句话不对劲。
反应更快的,如杨士奇和杨荣已是脸色骤变,想要出言挽回,已经来不及了。
不等赵纬点头,一个愣头青已经代他出言,“便是如此,兴宁伯有何话说?!”
“哦……”孟清和拉长声音,意味深长的看着出声的愣头青,“敢问这位,姓甚名谁,什么出身?”说着,故意敲了敲脑袋,“孟某对无关紧要之人一向没多少记性。”
“你!”愣头青大怒,愤然道,“吾乃建文二年进士,二甲十六名!户科给事中……”
“建文二年?”
在孟清和怜悯的目光中,愣头青终于察觉到不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色发白。
“陛下,臣不是,臣……”
自靖难起兵,朱棣就不再采用建文年号。登基之后,更是诏令天下,改今年为洪武三十五年。
当殿说自己是建文二年进士,还自以为得意,这是没有摆正心态,犯了严重的思想错误!
往大了说,是不是怀念建文,对今上不满,想造反?
愣头青抖如筛糠,还想解释几句,永乐帝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冷声道:“拖下去。”
殿外的大汉将军如虎狼一般奔入,铠甲摩擦声似直接砸在言官们的心头。
右班武将们各个摩拳擦掌,眼带杀意。
若非顾忌身份,他们很乐意替代大汉将军的工作,把殿中蹦高的言官全都拖下去,大嘴巴子招呼!
愣头青被拖走了,从其惨叫程度来判断,大汉将军们对工作相当尽职尽责。
奉天殿中,言官们都有些愣神,很多人开始后怕。他们只是一股脑的想要参倒沈瑄,压制武官,压根忘记了今上不是个能被轻易左右的天子!
如果朱棣好说话,也不会举旗造反和侄子抢皇位了。
被拖下去的愣头青明显是个警告。
皇帝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他的地盘,他做主!
管你是给事中还是御史,惹怒了他,该拖不耽误。
不少人萌生了退意,赵纬心中不祥的预感也愈发强烈。
可有人不容许他们后退,一步也不行。
“赵给谏,”孟清和的声音清朗,说话的语速不快也不慢,听着十分舒服,可话中的内容却让赵纬等人惨白了脸,“赵给谏知道定远侯是什么身份?今上义子,太-祖高皇帝义孙!”
“赵给谏参奏定远侯上梁不正下梁歪,到底是对谁有意见?”
“定远侯违制,修身不谨?定远侯年少从军,随今上出征漠北,靖难除奸,被今上多次夸奖麒麟儿!且家宅府邸均为今上所赐,府内护卫之数由今上亲定,何来违制一说?又何来不正不修?”
“相反,”孟清和冷笑,“赵给谏身为从七品,府宅三门三架,门上不是铁环,而以黑油锡环,违制的到底是谁?!”
“太-祖高皇帝中典例记载,官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以赵给谏所行,剥皮充草亦不为过!”
说到这里,孟清和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视殿中言官,尤其是刚刚叫嚣最欢的几个,高声道,“太-祖高皇帝明令典章,官员品级俸禄,家宅妻眷,详列条目。诸位在次参奏定远侯种种,想必都是修身齐家,两袖清风,没有任何污点可查?只不过,孟某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某些事,却和诸位的君子之风极不相符啊。”
“兴宁伯……”
有人出声,想打断孟清和的话。
声音不算陌生,扫一眼,解缙?
孟清和撇嘴,转头,压根不理他。
他是打定主意让这些文官吃个教训,敢找别人麻烦,就要做好被反扑的准备。
在河边走还想不湿鞋?想得美!
孟清和平举朝芴,再对朱棣行礼,然后照着朝芴上做好的小抄一条一条往下念。
六科都给事中和左右给事中,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落下。
府邸违搭乱建,只能开一个门的却开三个门,参!
角门?角门也不行!是门就参!
后宅不宁,妻妾数量严重超额,参!
婢女?那也不行,婢女生的孩子管你叫爹?问题更严重,必须参!
下班后不回家,流连风化场所,简直视太-祖法令为无物,一定要参!
曹国公武阳侯也去?呔!证据确凿,人证都有了,还是自己供出来的,不参你参谁?至于曹国公和武阳侯深入风华场所体察民情一事,再议。
车轿用的布料不对,参!
不下雨在城内打伞,参!
公服尺寸不对,参!
瘦了,衣服来不及改?孟清和摇摇手指,这不关他的事,总之,证据在手,就参你了,你能怎么着吧!
一路参下去,从头到脚都能被孟清和挑出毛病,且有真凭实据,还有和太-祖成法为依仗,相比之下,言官们对沈瑄的各种捕风捉影,各种据说,完全站不住脚。
不过是一个人,朝堂上的局势却在顷刻间发生了改变。
文官傻了,当真是傻了,眼前这位是武将?简直比言官还要言官!
这是欺诈,绝对的欺诈!
他一定是混入了武官行列中的文官!
武官们乐了,对着文官们朝下比小指,自己屁股没擦干净就敢蹦高,撞铁板了吧?自己找罪受了吧?
以为只有文官会打嘴仗,会扣大帽子?
兴宁伯会告诉你们,武官也不是软柿子!
给旁人泼脏水很爽?也让你们尝尝被泼脏水的滋味!
套句后世的话来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孟清和拳打六科给事中,脚踹十三道御史。
翰林院学士出来帮腔,直接鼻孔出气喷回去,据说上个月您家里给老人办寿宴,很是不艰苦朴素?酒席上的山珍海味是不是可以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