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侯府长史将亲兵带了下去。
沈瑄没有给孟清和回信,只给他送了一个巴掌大的木匣。
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
抱着空空的木匣,孟清和有点傻。
带回木匣的亲卫也傻了,他发誓,沈侯怎么把匣子交给他,他就怎么把匣子给的伯爷。
“卑下绝没有打开匣子!”
见孟清和迟迟不语,亲卫急得差点捅刀以证清白。
“马百户不必如此。”孟清和合上匣子,将亲卫扶起来,“自靖难起,马百户便跟随孟某,多次同生共死。,孟某信得过马百户。”
“可这……”马常看着孟清和手中的木匣,仍是难以释怀。
“马百户不必放在心上,我自会同沈侯问明原委。”
孟清和不是随意说说,他的确相信马常。
把匣子里的东西取走,再当面送给他?
没人会这么傻。
这个匣子应该本就是空的。沈瑄为何送给他一个空匣子,仔细一想,不难猜。
隔墙有耳,亲兵纵然可信,但如此重要的信件,只以三名亲兵护送,仍显得儿戏。即使孟清和认为信上的内容没有出格之处,落在有心人手里大小都是个把柄。
“是提醒我做事不够谨慎?”
又一次打开匣子,无意间按了木匣内部凸起的一块,咔哒一声轻响,匣底松动,木片下竟还有夹层。
夹层之下,依旧是空的。
孟清和这次是真傻眼了。
这又是打的什么机锋?他是不是该亲自去北平一趟?
带着满腔疑惑,孟清和抵达了大宁城。
临近三月,大宁仍是雪花漫天。
离开北地近一载,孟清和几乎忘记了北方的冬天有多冷。
大雪纷飞中,旗帜烈烈作响。
大宁都指挥佥事张贵领都指挥使司上下在城外迎接。
宁王官属已随朱权父子进京,大宁未设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政刑事务皆由都指挥使司代行。
大宁设立之初,成立卫所体系同临近的蓟州、辽东类似,多以军-管。
宁王封国之后,官属接管城内政务,至今上登基,城内三司仍只有一司。大宁都指挥使为宁王嫡系,投靠燕王,在靖难中功劳不显,位置终究坐不稳。都指挥同知和都指挥佥事中,只有张贵最得今上赏识,据言同世子妃还有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在都指挥使司中握有实权。别说是同级的佥事,便是两位同知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队伍停下,朱高燧未下马,孟清和却不能不下车。
按理,他是朝廷的二品都督佥事,天子亲命的大宁镇守,不必对张贵等人如此客气。但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一个没多少根基的草根伯爵,都督佥事,初来乍到,还是该放低姿态,拜拜码头才好。
“臣拜见三皇子。”张佥事对朱高燧满脸的恭敬,行礼一丝不苟。转向孟清和,表情却没那么客气,“兴宁伯,久仰。”
本应下拜,却行了平礼。
孟清和笑着点头,没计较张贵状似无礼的举动。
见状,张贵脸上带笑,眼中闪过一抹轻蔑。
一等伯,二品的都督佥事又如何?没有有力的宗族,也没有能帮扶的妻族,离开京师,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照样摆不起威风。
不能怪张贵这个态度。
如果没有孟清和,这个大宁镇守极有可能落在他的头上。
别看他目前只是都指挥佥事,但有宫中的关系,加上守卫大宁的功劳,升任都指挥使不是问题,封爵也不在话下。
说白了,宁王不可能归藩,大宁镇守就是个土皇帝。
天子要迁都,至少要压下朝中的反对之声,还要营造宫殿,重建城防,方方面面,至少需要几年的功夫。
张贵心心念念想成为大宁镇守,不料却被孟清和截胡,他能对孟清和有好脸色才怪。
孟清和不在乎张贵的态度,不代表张佥事能顺利过关。
没等张贵再开口,朱高燧的鞭子突然毫无预兆的朝他抽了过来。
应该是被老爹抽多了,除了不喜动的朱高炽,朱高煦和朱高燧几乎鞭子不离手,这也成了朝臣攻讦的把柄,更能衬托出世子的仁厚。
一天到晚鞭子不离手,就算没动粗,也是影响市容,简直是暴-君的写照!
朱棣不乐意了,这是借着儿子骂老子?还是借着孙子骂爷爷?
要知道,洪武帝可是亲自用鞭子抽死过人的!
拿着鞭子就是暴-君?
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不说清楚,直接请去诏狱喝茶聊天,顺便谈谈人生理想为官哲学。
几次之后,再没人拿朱高煦和朱高燧手中的鞭子说事,兄弟俩干脆来个奉旨跋扈。不过,在京城里,两人也掌握着分寸,出了京,就再没那么好说话了。
兴宁伯和他有交情,已被朱高燧划入了“兄弟”行列,张贵算个什么东西,敢当面给他脸色瞧?
朱高燧面色阴沉,鞭子直接挥了过去。
长一对招子,不晓得低头只会看天,那还不如不长!
啪!
一声鞭响,张贵脸上瞬间出现了一道血痕。
众人愕然,谁都没有想到,朱高燧会突然动手。
京城传言,世子仁厚,二皇子和三皇子跋扈暴戾,如今来看,所言非虚。
众人表情落入眼底,朱高燧冷笑一声,父皇之所以让他与兴宁伯一起来大宁,为的是给朵颜三卫一个震慑。不想那些蒙古人还没怎么样,这些人倒蹦跶起来。如果不给他们一个教训,怕是会认不清东南西北!
朱高燧骑在马上,一鞭接着一鞭,丝毫没有停手的迹象。
张贵想躲,四周却围上皇子护卫。
响鞭声破开北风,落在张贵的身上,却更像是抽在众人的心头。
三皇子明显在为兴宁伯出头。
有同张贵交情莫逆的,抱拳向孟清和赔罪,希望孟清和能帮忙说一说情。张贵好歹是指挥佥事,朝廷命官,被如此对待,着实是里子面子全都丢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