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

作者:来自远方



    眯起双眼,回想着当时的情景。越想,越觉得杂役的长相有些熟悉。

    除开脸上的刀疤,年轻一些……孟清和蹙眉,真的很熟悉,到底在哪里见过?

    承运殿中,朱棣独坐上首,沈瑄跪在朱棣面前,“陛下,臣请彻查此事。”

    “瑄儿。”朱棣站起身,走到沈瑄跟前,“起来。”

    “陛下,臣请彻查此事,还兴宁伯清白。”

    “起来!”

    “……”

    “不起来?”

    朱棣瞪眼,臭小子,和他耍赖?

    沈瑄垂首,就是不起来。

    “朕知瑄儿同兴宁伯情谊深重,也知兴宁伯忠心耿耿。“

    “陛下。”

    “为查出主谋之人,只能暂时委屈兴宁伯。”

    二十多年战场拼杀,朱棣根本不会被一两场刺杀惊到,他挂心的,是行刺之人的一句话。

    迎归天子,以尊正统。

    天子是谁?正统又是谁?

    奉天殿中的一场大火,面目全非的尸体,是扎在朱棣心中的一根刺。

    事涉建文帝,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继位之后,朱棣昭告天下,建文帝已死。

    真相如何,皇陵里埋的到底是谁,怕是连朱棣都无法真正确定。

    “瑄儿,朕为天子,富有四海,却未必有在潜邸时的肆意。”朱棣苦笑,“臣子有委屈,无奈,可以请朕做主,朕又该找谁?”

    “陛下,臣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

    “你已经很好了。”朱棣抬手,拍了拍沈瑄的背,“朕视你如亲子,有些话,朕也只能在自己儿子面前说。朝堂之上……”

    朱棣没有继续说下去,沈瑄垂首,没有接言。

    换成朱高炽兄弟,这个时候自可表示,为老爹分忧,儿子责无旁贷。

    沈瑄不同。

    义子终究是义子,再受器重,也要谨守君臣上下之分。

    当夜,永乐帝和随驾文武都是整夜未眠。

    翌日,一匹快马将天子遇刺的消息传回南京。

    快报只写天子遇刺,未写受伤与否,伤势如何。更没写天子就此事作何处置。只有大宁杂造局被封,兴宁伯被抓的消息一并传回。

    宫内和朝堂全部震动。

    徐皇后即可派人给魏国公府送信,无论如何,京城不能乱。

    锦衣卫指挥使杨铎求见徐皇后,北镇抚司校尉拿着驾帖,缉拿礼部数名官员,礼部尚书李至刚没遇到锦衣卫登门,他的岳父却带进了诏狱。

    锦衣卫的行动毫无预兆,且丝毫没有停手的迹象。

    许多人不免联想,被抓的这些人,难道同天子遇刺有关?

    细想想,说不通啊。

    礼部上下,无一人同兴宁伯有私交,梁子却是结了不少。若是天子遇刺的事,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礼部的头上。

    无奈锦衣卫有天子手令,没人敢阻拦他们的抓人行动。

    很快,连世子妃的同宗兄长也被带去文化,哪怕很快被放回,也让朝堂又一次发生了地震。

    世子妃不出文华殿,世子妃的母亲入宫求见。

    之后,世子妃求见徐皇后,徐皇后没有见她,只令人传懿旨,世子妃娴熟德孝,赏赐贡缎十匹。

    世子妃前脚带着上次回宫,后脚被世子彻底关了紧闭。不许世子妃和宫外联系,世子妃的家人求见,必先通禀于他。

    宫中的风吹草动也影响到了朝堂之上。

    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解缙等人各方打探消息,杨士奇和杨荣却以不变应万变,每日行走文渊阁,非必要绝不出言。见解缙几次求见朱高炽,杨士奇暗暗摇头。

    还是太急了。

    就在满朝文武关注宫中动向时,锦衣卫指挥佥事李大和千户纪纲,已奉杨铎之命出京,秘密前往南昌,监视宁王动向。

    与此同时,圣驾已归北平,行刺杂役的身份也终于水落石出。

    “杜平?”

    孟清和仔细回想,终于想起了此人的身份。靖难时,他和杨铎一起潜入德州,借由此人,才见到了李景隆,使对方中计。

    如果是他,一切就不难解释。

    为何自己会对他莫名感到熟悉,为何会对永乐帝有那么大的恨意。

    杜平的儿子杜奇,就是死在朱棣手里。

    当初,李景隆兵败,一路奔逃,单骑回京,麾下将士要么被燕军收编,要么四散,杜平也消失不见。

    不想,他竟在乱军之中活了下来,还跑到大宁,隐姓埋名,成了杂造局的一名杂役。

    “杜平手中有路引,顶了一名匠户的户籍。“

    隔着木栅,沈瑄抚过孟清和的颊边,“大宁杂造局内,有五名工匠脱不开干系。大宁都司中,同样有人牵扯此事。”

    孟清和默然。

    覆上沈瑄的手背。心中清楚,牵扯到这件事中的,绝对不是大宁都司。

    “事情查明之前,你……”

    “我知道。”孟清和笑了,“呆在这里,也能躲个清闲。”

    沈瑄不语,看着孟清和,突然起身,抽—出腰间匕首,几下撬开了锁头。

    牢门拉开,人进来,关门,上锁。

    赶来的狱卒呆立在外,满脸的囧字,定远侯这是要闹哪样?

    孟清和也囧,尤其是被沈瑄一把捞进好怀里时,更囧。

    从大宁到北平,他就洗了一次澡,这也能下得去手?

    “我与十二郎一同躲闲。”

    “侯爷,有公务。”

    “有袁驸马暂代。”

    “伴驾?”

    “无碍,有汉王赵王在侧。”

    “地方太挤。”

    沈瑄放开孟清和,一脚踹倒隔栏,两间囚室打通,瞬间宽敞了。

    孟清和和狱卒一起傻乎乎的举臂,定远侯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