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陛下重惩,张信必定逃脱不掉,届时,武将不出头也不能保持沉默。
若是轻轻揭过,事情更好办。同样的罪名,不能办一个放一个,身为大明的最高统治者,总要一碗水端平吧?
当然,众人的目的不是将李至刚救出诏狱,而是以此为借口,限制锦衣卫的行动。
严格点说,是为了自保。
今天抓了礼部尚书,明天抓了翰林编修,后天抓了兵科给事中,大后天抓谁?洪武朝的清扫六部行动又要上演?
会不会因此让李尚书由充军变成砍头……总之,这不重要。
弹劾大宁一事再没掀起一点浪花。
朝大宁伸手,随时都可以。被牵连进六部贪墨一案,才会真的要命。
钱重要,命更重要。
朝堂之上,众臣慷慨陈词。
锦衣狱中,纪纲站在李至刚的囚室前,将朝廷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道出。
身为当事人,李尚书当有知情权。
说完,纪纲嘿嘿一笑,“想不到,真想不到,比起堂上诸公,卑职要学的地方相当多。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活到老学到老啊。”
李尚书哭了,一边哭一边捶地,伤心得无以言表。
纪纲吩咐,今天给李尚书备壶酒,下酒菜送两盘。
“一醉解千愁。”
跟着纪纲的两名校尉板着面孔,只以眼神交流。
“这样就哭了?太禁不住打击了。”
“所以佥事才说咱们要学的还多。”
“不动鞭子就能把人打击成这样,应该学习,值得佩服!”
“佩服!”
李尚书在牢里借酒浇愁,醉后抛却斯文,红着眼睛跳脚大骂,都是一群混账xx蛋!
杨铎没再让纪纲提审他,当天给宫内递了条子。隔日,皇帝对张信和李至刚的处置下来了。
隆平侯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一月。
前礼部尚书李至刚涉贪墨一案,继续交由锦衣卫审理。
表面看,处置很公正。
实际上,张信不过是被弹了一指头,李至刚面临的却是巴掌宽的大板子,缓刑期过去,板子落下的力道会更大。
张信闭门思过了。一边思过一边感慨,当年冒着巨大的风险给今上报信,果然是英明之举。
李至刚在诏狱中凄风苦雨,最后的希望已然崩塌。
杨铎再一次坐到了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大堂之中,大红的御赐麒麟服,黑色绣着银边的幞头,单手支着面颊,指尖擦过眼角,隐去了嘴边的一抹冷笑。
锦衣卫的驾帖很快送到了刑科。
刑科都给事中面色惨然,左右给事中站起身,任凭词锋如刀,也拉不慢锦衣卫抓人的速度。
南京城内,一片肃杀。
这种气氛之下,北边来的一支队伍停在京城北门之前,汉王府左长史汪原令护卫打出王旗,交出路引,下马入城。
“立刻给赵王府递帖子。”
队伍抵达的日期比鸿胪寺预期的早了数日,好在京城赵王府和汉王都已竣工,赵王也在京中,鸿胪寺卿只需派人走个过场即可。
朱高燧看过朱高煦的书信,询问汪原,“汪长史,五辆车上的东西都是大宁带来的?”
“回殿下,正是。”
“路上一切可还顺利?”
“回殿下,一切都好。王爷令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务必在皇后殿下千秋节前抵达京城。”
“哦。”朱高燧点点头,“你见过兴宁伯,兴宁伯可说了些什么?”
“兴宁伯并未多言,吩咐卑职一路照看好马车,切莫令人打开箱盖。王爷下令卑职,进京后一切遵照赵王殿下吩咐。”
朱高煦走到一辆马车前,拍了拍木箱,几声闷响,“你不知道箱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回殿下,卑职不知。”
“真不知?”
“不知。”
朱高燧啧了一声,不再追问,“孤要进宫,汪长史同孤一起。”
“卑职遵命。”
华盖殿中,永乐帝正宴请番邦朝贡使臣。
郑和下西洋的船队又有部分船只回航,带回大量的香料,珍珠,珊瑚,宝石,空青等物,还有第二批西洋朝贡的使臣,其中有爪哇麻喏八歇国东王孛令达哈派遣的使臣,以及吕宋,三佛齐等国的朝贡队伍。
丁千户也随船归来,他找到了能治疗疟疾的药物,是不是兴宁伯所言,尚不能确定。为避免出错,丁千户下令移栽十余树苗,砍断两棵成树,一同带回。
船队中人见丁千户带头砍树,纷纷效仿。
当地居民得知明朝船队要砍树,不白砍,花钱买,都拎起工具前来“帮忙”。
“寻常的林木不要。”
丁千户伐木是为寻找药材,船队中的商人却看到了商机。
朝廷造船,需要大量的木材,建造房屋,家具,都需要木材。
成功的商人,永远不缺少发现利益的双眼。有人在爪哇,苏门答腊和吕宋岛上发现了大量适合用于造船和制造高档家具的木材,计算过伐木运送回国的损耗路费,对比能卖出的价钱,立刻双眼放金光,发财了,这下要发大财了!
船队行到福建,遇上了到大明朝贡的日本和琉球船队。
巍峨如山的海船行过,单帆的小船几乎可以用瘦骨伶仃来形容。
吕宋等国的使臣登岸之后,同样被明朝的强盛震撼。
本来还打着各种算盘,此刻完全抛到了脑后。一只耗子妄想在老虎面前抖威风,不是“二傻”两字能够形容。
海船回到大明,带回的奇珍异宝和番邦使臣比之前多出一倍有余。
使臣队伍抵达南京,入住会同馆,献上方物,朝拜上国之后,永乐帝很是高兴,在华盖殿设宴,款待众人。即将返回安南的陈王子,不久前抵达的暹罗,真腊,鞑靼使臣也有幸列席。
原本,赵王赶在这个时候进宫并不合适,但在侯显禀报之后,永乐帝却没发货,放下酒杯,道:“高煦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