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

作者:来自远方

    永乐四年七月辛卯,朝廷发讨逆诏,命成国公朱能佩征夷将军印,统总兵官,西平侯沐晟佩征夷副将军印,为左副将军,新城侯张辅为右副将军。

    定国公沈瑄独领前军八万,先入广西。兴宁伯孟清和为参将,并率火器营,于定国公帐下听宣。丰城侯李彬,云阳伯陈旭同为参将,率师征讨安南。

    武将外,以兵部尚书刘俊赞军事,随大军出征。

    令五军都督府及各边卫坐事将官暂复官职,从大军南整,以罪立功。

    任命下到伯府,孟清和捧着敕令,送走宣旨的中官,看看沈瑄,半天没说话。

    “怎么?”

    沈瑄不解,孟清和仍是不语。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该如何说起。

    参将是实打实的武职,仅位于副将之下。按照常理,理应率众冲锋。

    可自家人知自家事,让他跟着大军捡漏尚可,带队向前冲?可行性非一般的低。

    不给他官做,他烦恼。

    给他官做,依旧烦恼。

    孟清和垂首,捂脸。如果可以,他宁愿负责后勤,也比这样被架上高梯,上不去也下不来的强。

    话说,永乐大帝下达这份敕令时,脑袋是清醒的吗?即便是想给他立功的机会,也得综合考虑一下本人的动手能力吧?

    “国公爷,你认为这事成吗?”

    孟清和苦着脸,直挠头。

    沈瑄眉毛一挑,嘴角一弯,笑得月朗风清。很显然,这道敕令,他早已知情。

    美人展颜,本该是悦人的画面,孟清和却是愣了两秒,莫名的牙痒痒,很想扑上去咬两口。

    从侯爷到国公爷,侯二代的厚黑程度直线攀升,作为最直接的受害者,孟伯爷深有体会。

    无奈实力悬殊,想找回场子,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十二郎不必担忧。”或许是孟伯爷的磨牙声着实有些渗人,定国公拍拍他的肩膀,顺势捏了一下耳垂,安慰道,“瑄自有安排。”

    “……”

    “十二郎不信瑄?”

    “……我……信!”

    美人再次展颜,“那便好。”

    温热的掌心覆上孟清和的后颈,孟清和默默无语,一脸面条泪。

    谁说有压迫就反抗?有反抗就有胜利?

    在定国公面前,再反抗也是被碾成渣的命。

    事实上,孟清和的沉默以对算不得什么,正在奉天殿西暖阁里打滚,为随军南征做最后挣扎的朱高燧才是真的豁出去了。

    看着撒泼耍赖的小儿子,朱棣深呼吸,再深呼吸,忍耐指数仍是直线下降,无限趋近于零。

    这是他儿子?

    xx的,真想一巴掌怕死!

    “朕说不行,就是不行!”

    “父皇……”

    “三日后,你就给朕回开原!”

    “父皇,儿臣一心为国效力,求父皇给儿臣这个机会!”

    “不行!”

    “父皇……”

    话说不通,朱高燧作势又要打滚,可他高估了老爹的忍耐度,这一次,回给他的不是“不行”两个字,而是破空而来的鞭声。

    朱棣耐心归零,终于爆了。

    咻——啪!

    绞着金丝的皮鞭凌空飞来。朱高燧一个鲤鱼打挺,本能的扑向最近的一根柱子。一边利落向上爬一边纳闷,西暖阁里哪来的鞭子,总不是老爹随身带着的吧?莫非,老爹早就酝酿着要-抽-他一顿?

    若真如此,事情大有不妙!

    咻——啪!

    鞭声再至,朱高燧无暇七想八想,加快了攀爬的速度。

    爬到高处,小心侧头看看,顿时吓得小心肝颤悠。

    老爹的脸色,沉似锅底。

    “下来!”

    朱高燧摇头,傻子才下去。

    “朕再说一次,下来!”

    继续摇头,开玩笑,没有两个兄长分担压力,下去等着被收拾吗?

    朱棣举着鞭子,虎目圆瞪,呼-呼-喘—粗-气。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老虎不发威,当他改吃素。

    熊孩子,欠收拾!抽一顿才会老实!

    “给朕老实听着,不必三日后,明日你就回开原!听清楚没有?”

    “……”

    “说话!”

    “……听清楚了……”

    形势比人强,朱高燧再不甘,也只能老实点头。老爹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无数次的挨揍经验告诉他,不听话,下场一定不会好,百分百被老爹收拾得金光灿烂,瑞气千条。

    朱高燧老实爬下朱棣,低头认错,麻溜出宫,准备归藩。

    朱棣活动了筋骨,神清气爽。收起鞭子,走回案后,翻开通政使司送上的奏疏,重新开始办公。

    之前,通政使司只拣要事封存送到御前,一些被认为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概直接发往六科。偶然得知情况,永乐帝立即将通政使司参议贺银召到御前,一顿痛骂。

    人是他越级-提-拔-的,就这么给他办事?

    “朕主天下,当知民情,虽微细不敢忽。盖上知民情则泰,不知则否。自古以昏君不知民而亡国者少乎?民饥馁,却言何不食肉糜!尔-欲-朕效之乎?民无小事,尔以何判,竟直送六科,不报于朕?”

    话音未落,贺银已出了一身冷汗,跪地请罪不止。

    “臣有罪,定当改过!”

    永乐帝斥责了贺银,并未罢免他的官职。自此,通政使司封存各地奏疏时,再不敢擅做评判,妄自徇私。

    先是司礼监换了掌印太监,紧接着是贺参议吃了挂落,朝臣很快意识到,天子分明是借此敲打六部六科和文渊阁!讲人情走关系,私底下如何,天子不计较,敢在国家大事上玩这套,休怪朕不讲情面!

    建文旧臣不必说,洪武老臣,靖难功臣,全无例外,一旦坐事,照贬不误。

    北边正缺人,朝廷发兵攻打安南也缺少运力伙夫,想上山下乡,体验一下军中生活,尽可以-徇-私-枉-法,违-法-乱-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