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

作者:来自远方



    孟伯爷手又开始痒,却还记得现下是什么场合,三头身和小少年的亲爹亲叔叔都在现场,还有不少等着抓他小辫子的同僚,众目睽睽之下,一爪子下去,后果会相当的严重。

    孟清和招呼两个圣孙涮锅子,拼酒中的永乐帝半天不见孙子人影,疑惑问道:“瞻壑和瞻基哪去了?”

    白彦回立刻上前半步,低声回报,“陛下,两位世子正同兴宁伯一处。”

    “去看看。”

    朱棣喝了不少酒,脸膛赤红,大脑虽还清醒,神经却不由得兴奋。

    他一动,朱高煦和朱高燧立刻放下酒杯,跟着老爹移动。

    于是乎,兴宁伯所在的席位上很快多了三尊大佛,架在铜炉上的汤碗换成了汤盆。

    夹起一块羊肉,没蘸调料,直接下肚,朱棣赞了一声,“甚好!”

    火锅不是稀罕物,出现在宫宴上却是首次。皇帝开吃,群臣自然也得了实惠。一盆盆羊汤送上,文官武将都甩开了腮帮子。

    继南京宫宴,馒头米饭上桌之后,北京赐宴,锅子变成了保留项目。

    朱瞻壑吃得肚子滚圆,不由得开始犯困。胖乎乎的小手揉着眼睛,没用宦官扶,直接歪到了孟清和怀里。

    圆滚滚的三头身入怀,孟伯爷瞬间圆满了。不是沈瑄碰了他一下,九成会当场笑出声来。

    “陛下恕罪!”

    “无碍。”朱棣笑笑,继续吃肉。

    朱家人都是肉食动物,毋庸置疑。

    三头身似乎觉得孟伯爷的怀抱很舒服,不乐意离开。伺候他的宦官急得满头大汉,孟清和也挠头。朱瞻壑身份非同一般,舍不得也必须撒手。

    又是永乐帝发话,“都是自家人,你就抱着吧。”

    朱高煦和朱高燧没觉得哪不对。沈瑄夹起一块熟透的羊肉,送到孟清和嘴边。朱瞻基一样镇定自若,夹起最后一片馒头,放到自己碗里。

    咬着羊肉,孟清和很是无语。

    转头看看最近两桌,全体目瞪口呆,表情僵硬。

    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吧?

    再看看皇帝一家子,依旧淡定捞肉中。

    孟伯爷表示,喝高了,一定都喝高了!

    宫宴之后,群臣散去。孟清和依依不舍的将三头身交给亲爹,几乎是一步三回头的出了皇宫。

    沈瑄实在看不过去了,出了宫门,直接捞人上马,飞驰回府。

    坐在马背上,被冷风一吹,孟清和下意识埋进沈瑄怀里,熏然的冷香,渐渐涌上的酒意,让他昏昏欲睡。

    等定国公在府门前下马,孟伯爷已然去会了周公,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国公爷。”

    亲卫抱拳,牵过马缰。

    沈瑄抱着孟清和一路穿过前堂和中堂,回到后堂东厢。

    房门推开,热气迎面扑来。室内铺了地龙,不燃火盆也足够暖和。

    孟清和睡得很实,换下朝服,净面,都没让他醒来。

    长随端着铜盆和布巾退下,定国公坐到榻边,鬓角微潮。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孟清和颈侧,似觉得痒,孟清和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一声低沉的轻笑,大手掀开锦被,侧身躺下,将人捞进怀中,未及,也沉沉睡了过去。

    屏风外,立灯早已熄灭,火烛跃动两下,发出噼啪声响,墙上映出了模糊的影子。

    更鼓声响起,渐渐的,一切归入了宁静。

    翌日,天子御奉天门,谕北京礼部官员,“今海内清平,民物康阜,朕-欲-与民同乐。自今年始,赐元宵节假十日。自正月十一日起,百官不奏事,有急事递通政使司,封本递送进宫。逢佳节,南北两京,五城兵马司驰夜禁。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通宵不闭。许百姓张灯饮酒,官不得以为罪。”

    礼部领旨,当日拟诏,驰送南京。

    洪武帝的用人准则,始终贯彻一句话“生命在于工作,休假等同浪费生命。”

    永乐帝举着恢复太-祖-成-宪的大旗-造-反-登基,能顶住“高皇帝遗训”的压力,给出十天假,是何等不易。

    南北六部和五军都督府难得-和--谐一次,交口称赞天子仁德圣明。

    南北两京的灯市,更是比往年热闹十倍。

    假日期间,百官不朝,忙着走亲访友,和同窗同僚交流感情。孟伯爷却没能彻底放松,仍要准时准点为皇孙授课。

    好容易熬到正月十六,想回府睡个囫囵觉,又被一身便服的定国公拉了起来,套上斗篷,跟着京城百姓一同绕城,走百病。

    “国公爷,去年走过了,今年就不必了吧?”

    孟清和表示,他很困,想睡觉。

    “不行。”

    沈瑄态度强硬,孟清和不起来,直接抱他起来,“十二郎是想这般出府?瑄倒是无妨。”

    孟清和顿时清醒了。

    这样出府?被熟人看见了,他还要不要做人?

    无奈,到底还是屈服了。

    和国公爷对抗,孟伯爷就没赢过一次!

    围上斗篷,带上皮帽,雪白的狐狸皮毛,正是乞列该遣人送来。

    走出府门,步上长街,孟清和突然皱眉,回身看向街角。

    “怎么了?”

    “好像有人在……”看他。

    是不是神经过敏?

    沈瑄握住孟清和的腕子,“无碍,不必多想,随我来。”

    “哦。”

    既然国公爷说没关系,孟清和自然放心。摇摇头,将心头的疑惑抛开,同沈瑄一起跟上了人群。

    直到两人走远,街角处才闪过一道修长的身影。脸庞半隐在夜色中,斗篷被风卷起,乍现一抹绯红。

    “指挥?”

    “随我前去觐见陛下。”

    “是。”

    “今夜的事……”

    “指挥放心,卑下什么都没看到!看到了,卑下也打死不说!”

    “……”这是逼着他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