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囊尸衣

作者:鲁班尺

  沈才华醒了,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口中轻轻的叫了声:“寒生爸爸。”

  他嘟囔着爬起了身,小鼻子嗅嗅,伸出双手一使劲儿,抱起了仍在熟睡着的吸子筒,然后蹒跚着走下了竹楼。

  清晨,寨子里的高脚楼顶纷纷飘起了炊烟,家家户户都正忙活着做早饭。

  小才华站在溪水边,鼻子翕动着,嗅到了寒生的气味,是朝着小溪的上游而去的,他想了想,小手摇晃着吸子筒,直到把牠唤醒。

  吸子睁大了眼睛望着沈才华,困顿的眨了眨,仿佛有些不太满意。

  沈才华将嘴巴凑过去,对着吸子筒叽里咕噜的念了几个音阶,然后将牠丢进了溪水中。

  吸子筒落入小溪后即刻伸展开来,吸足了水,又恢复成了一张席子的模样,灰白色的腹面上满是大小不一的肉色吸盘,小才华一屁股坐了上去,揪着牠向小溪上游快速爬去。

  穿过竹林,进入阔针混交林,最后来到了山洞口。

  沈才华鼻子嗅嗅,确认寒生爸爸已经进入了山洞内,随即驾驭着吸子沿着溪水也追进了洞中。

  石洞内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小才华坐在肌肤柔软的吸子身上,因而也不十分胆怯,而吸子本身黑暗亦能视物,在水面上游动起来依旧十分自如。

  前面出现了火光,慢慢看清了那是寒生爸爸和那个青年人,小才华一揪吸盘,吸子像是一艘气垫船般,“呼”的一下子跃离水面,“噗通”一声砸落在了水潭里……

  “才华!”寒生惊讶道。

  “寒生爸爸。”沈才华咯咯的笑了起来。

  “小心大水蛭!”寒生紧忙大声警告道。

  溅起的水花落在了那两条巨型大水蛭的身上,引起了牠们的警觉,不约而同的探出硕大的吸盘,瞄向了水中的不速之客。

  沈才华两只黑黑的瞳孔急剧的收缩着,咧开了小嘴,露出两排森森利齿,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唇。

  寒生一看,糟糕,这小家伙什么都想着要吸。

  说时迟,那时快,沈才华赤条条的飞身跃起,歪着小脑袋认准大水蛭吸盘下的部位就是一口……

  寒生高声叫了起来:“它没有颈部!”

  可是已经迟了,沈才华早已一口咬在了其中一条巨型水蛭吸盘下的青黑色韧皮上,“咔嚓”声响,利齿切入了水蛭又厚又韧的皮囊,但是并没有一滴血液流出。

  柔软的水蛭忿怒的张开了脸盘大的吸盘凌空罩下,三枚半圆形如菜刀般坚硬锋利的颚片,瞬间朝白白胖胖的小才华切削了下来……

  事出突然,谁也料想不到正在咯咯笑着的沈才华竟会瞬间发难,阿明简直惊呆了,就连水中的吸子也吃惊的眨着眼睛愣在了那儿……

  寒生蝇眼骤然发动,眼瞅着那只母蛭吸盘如血盆大口般抡起,三枚Y型腭片锋利的切向了沈才华,马上就要血溅当场。寒生身影一晃,快如闪电,刻不容发之极,双手抓住了沈才华猛然间凌空拽了回来……

  硕大的吸盘抡空了,砸在大石头上,腭片切碰坚石迸出了火星,声如金属。

  沈才华大怒,正欲再次扑上,却已被寒生死死的抱住了。

  “才华,这水蛭是冷血生物,脖子上也没有血管,咬它没有用的。”寒生告诫沈才华道。

  这时,大石头上的那对巨型母蛭似乎感觉到了危险,扭动着肥壮柔软的身子,双双跃起跳入水潭中,水花四溅……

  水面下,吸子展开了身躯,灰白色的腹面上百余个大大小小的吸盘严阵以待,“噗通”水声响过,吸子已经将落在身上的这一对巨蛭抱住并卷裹了起来,密密麻麻的吸盘按在了母蛭柔韧的黑皮上,它俩挣扎了几下后,便动弹不得了。

  “这……”阿明哆哆嗦嗦的指着水里的粗大的吸子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寒生松了口气,对沈才华说道:“能让吸子把它们运回寨子里去么?”

  沈才华点点头,走到潭水边上,纵身跃起骑在了吸子筒上,然后嘴里叽里咕噜了一下,吸子筒眨眨眼,浮在水面上,沿小溪顺流而下。

  “我们也走吧。”寒生与阿明举着火把,跟在沈才华身后向洞外走去。

  沈才华兴致勃勃的骑着一身绿苔毛的吸子筒顺溪漂流而下,穿过树林和毛竹林,一路奔寨中而来。

  小溪两侧岸边洗衣汲水的人们瞧见如此怪异的情形,无不诧异之极,“那是吸子!”终于有人认出并惊呼起来,同时抄起了枪支。

  “别开枪!那是我们驯服的吸子,不会伤害人的。”阿明扯开喉咙不住的喊叫着。

  一群孩子们跟在沈才华的身旁跑动着,既紧张又好奇,个个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一直跟到了阿明家的竹楼下。

  岸边,吸子懒洋洋的伸展开来,露出躺在腹面上的两条巨蛭,众人惊讶的发现,巨蛭的浑身上下布满了针孔,原本粗壮肥腴的身体已经干瘪瘪的只剩下了两张皮,它们的体液已经被吸子的那一百多个吸盘全部给吸光了……

  两条巨型母蛭已经死了。

  寒生呆呆的愣在了那儿,这可是要找来治病的呀,望着吸子喝得鼓鼓的灰白色腹部,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阿明伸手拎起了巨蛭瘪瘪的皮囊,无可奈何的问寒生道:“朱医生,你看这……”

  “唉,白费工夫了。”寒生沮丧的说道。

  “呏呏诃唵吽……”沈才华摆动着小手叫道。

  吸子闻言开始排水,但是由于吸多了巨蛭体液,用力的卷起也还是比才华的腰粗了不少,达不到昨晚如雨伞般的苗条了,吸子眨眨眼睛,示意也只能这样了。

  “才华,你有办法要吸子参加老爹的治疗么?只需要牠动用几只最小的吸盘即可。”寒生若有所思的沉吟道。

  沈才华闻言俯身对吸子又是一顿叽里咕噜,说了一连串的奇怪音阶,吸子一个劲儿的晃动着身子,仿佛不愿意似的,后来在沈才华的一再坚持下,末了只有眨眼表示同意。

  沈才华目光转向寒生点了点头。

  “好吧,带吸子上楼。”寒生吩咐道。

  吸子筒伸缩着跟着沈才华爬上了楼梯,身后留下一行水渍,竹楼下,那群孩子们高兴的扯着巨蛭皮囊跳到溪水中嬉戏玩耍去了。

  小芹站在楼梯口等着他们,屋内席地而坐着一个黝黑清瘦、六十多岁的男人,正在拉着阿明老爹的手说着江西土话,他是小芹的父亲,也是位中国远征军的老兵,地道的赣南老表。

  寒暄过后,寒生开始准备治疗,首先吩咐阿明取来剃刀,命其将老爹的头发全部刮光。

  “老爹,我要从您的身体上取下一些‘神阙泥’作为药引子。”寒生说道。

  “‘神阙泥’……那是何物?”老爹不解的问道。

  “嗯,这么说吧,人的肚脐眼儿是任脉的神阙穴,任脉为阴脉之海,与督脉相表里,肚脐又为冲脉循行之地,冲脉为十二经脉之海,所以,神阙穴可称得上是经络之总枢,经气之汇海,内联五脏六腑,外达四肢百骸、五官九窍。这‘神阙泥’就是肚脐眼儿里的垢。”寒生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