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咳了两声,眼神渐散,将死之人,连性情都变得似乎古怪了些。
范闲看着老人那张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惨白的脸庞,忽然问道:“当沈重围住小院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上杉虎营救你的行动一直都在锦衣卫的算计之中,你为什么还要继续?”
“继续什么?”
“继续扮伤员,辛苦无比地往城外奔,明知道会有高手等着你,明知道接应你的人们早就被清除了。”
肖恩看着他忽然尖声笑了起来:“也许只是顺着那些人的意思,为了诱你出来,好让你给我陪葬。”
范闲耸耸肩说道:“说点儿正经的吧。”
肖恩的目光像是跨越障碍物一般轻松地越过范闲的肩膀,投向了幽静的深谷之中,此时太阳越来越烈,石壁前方的云雾终于渐渐散开,可以看见遥遥前方的那面山壁如破裂了的黄色镜子一般,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嗯,我被关的久了,所以……就算死,也不想死在牢里。”肖恩如是说。
范闲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发现对面的山壁光滑无比,偶有缝隙像闪电的纹路一般四散裂开,要隔着老远,才能有一株顽强无比的小树生长出来,展露着可怜却又可敬的绿色。
“此处黄山青树,下有绿水白雾,正是一座好坟。”
范闲微微笑着,开始整理自己右腿上的裤管,监察院防火防盗防利器的衣服,居然被狼桃的那一刀生生震开了一道碎絮口子。他从靴子里取出费介老师留给自己的黑色细长匕首,轻轻抚摩着上面微微有些变形的刀身,叹息说道:“谢谢侬,我可不想改名叫范萍萍。”
……
……
“你为什么会如此愚蠢的出手,从而将自己陷入死地?”肖恩有些好奇地看着范闲经过乔装之后的面庞,枯干的双唇边渗出一些不祥的血沫子,或许人到临死,好奇心会越发地强烈起来。
范闲将匕首搁在脚边,开始按摩自己僵坏的小腿经络,平静说道:“当我发现这是北齐人的埋伏时,确实准备退走。但是看见你要死了,我也不知道脑子为什么忽然坏了,蹦了出来。”
其实道理很简单,范闲要知道肖恩的秘密,要知道神庙在哪里,要知道神庙与叶轻眉的关系,与自己重生到这个世界的关系。在自己的生死、身世与嚣张老妈的来龙去脉之间,一向惜命无比的范闲,终于奢侈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