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作者:猫腻


    她最担心的就是,是不是宫中哪些人对自己地儿子不存好意,此时听范闲分说,将心放了一大半,然后便开始小声对范府说起宫外调查的情况。范闲不知道调查的进展。她却因为娘家地关系,在宫外有不少眼线,摸的基本上和真实情况差不多。

    “宫典已经被抓了。”

    范闲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流露出内心深处的震惊,宜贵嫔用的抓这个字,那说明朝廷已经对这件事情定了性,不过也不奇怪,身为禁军统领兼任侍卫总班头,当悬空庙刺杀事件发生的时候,竟然不在陛下身边!光这一条理由,就足够将那位宫大统领踩翻在地,外加无数只脚踏上。让他永世不得翻生。

    范闲更感兴趣地是——这个糊涂到了极点的大统领,当时究竟是在做什么?

    ……

    ……

    “他在京南四十里地的洛州……用他自己地话说,是奉旨前去办事。”宜贵嫔一边说着,一边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就算宫典要为自己开脱罪名,也不可能说奉旨二字,这话一捅到陛下那里,马上就会被戳穿。

    “但至于去办什么事,监察院审了两天,却始终交待不清楚。”

    范闲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叹息道:“我一向知道宫典这人耿直,但全没料到,他竟然愚笨如此。”

    “嗯?”

    范闲摇头叹息道:“既然不是陛下的旨意让他去洛州办事……那一定就是那位,可问题是出了刺杀的案件,他怎么还能将那位搬出来当救兵?就算他搬了出来,陛下也不可能认帐,只怕会让他死的更快。”

    宜贵嫔始终还是有些适应不了范闲言语的直接泼辣大胆,有些自苦地笑了笑:“这些事情……咱们就别管了。”

    “是啊,我们可没资格管。”范闲叹息着:“叶家这下可要倒大霉了,刺客的身份查清楚了没有?”

    “第一个出手的刺客,就是死了的那名九品高手。”宜贵嫔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听说是西胡左贤王府上地刺客,已经潜入庆国十四年了。”

    “怎么和西胡又扯上了关系?”范闲异道:“胡人怎么可能在宫中当差这么久,还没有被人发现?”

    “这胡人的来历有些厉害。”宜贵嫔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言语,解释了一番。

    范闲这才知道,原来这位死在洪公公手上的胡人刺客,是当年庆国开国之时,与西胡和亲时,送过去的“假公主”的后代,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依然保有了庆国人的面貌——其实这次和亲很有名,因为当西胡被庆国打到最惨的时候,对方曾经想求和称臣,派了一队当年和亲队伍的后代回到京都,只是被庆国人坚决地拒绝了对方的归顺。

    那一支队伍后来很悲惨地回去了西胡,没料到却留了一位高手在京都,然后选择了此时爆发。

    “对方怎么混进宫中当上了侍卫?手续是谁办的?”

    “办的人早已经死了。”宜贵嫔蹙眉道:“所以成了悬案。”

    范闲在心里翘起了一根手指,自己对于这件事情,终于摸到了立体的一个面。

    “小太监还活着,以监察院地手段。应该能查的清楚。”他沉声问道。

    宜贵嫔点了点头:“查的非常清楚。小太监是十五年前京都……那次风波中死的一位王公地后人,当年京都死的人太多,所以竟让那王公府上的一位仆人抱着他逃了出去,当时他才刚刚出生不久。所以未上名册,漏了此人……那位仆人应该是自杀了,然后当年的婴儿被京郊一位农夫抱养,后来又自宫入了宫。”

    “那匕首是怎么藏进去的?”范闲认为这才是真正的问题,小太监应该构划不出来这种格局。

    宜贵嫔接下来的话,推翻了范闲的想法:“三年前,小太监就负责在赏菊会前打扫悬空庙顶楼,就是那时候藏进去的,监察院已经找到了匕首的做家,确认了时间。”

    范闲皱起了眉头。小太监既然是十五年前流血夜地残留当事人……那个流血夜自己清楚,是皇帝、陈萍萍、父亲为了给母亲报仇而施展出来的手段,当时庆国最大的几家王公都被连根拔起。京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就连皇后地家族都被砍的一根枝叶不剩,只留下了她一个人孤守宫中……谁知道这个小太监的身后,又代表着什么意味呢?

    西胡,王公……这些人确实有谋刺皇帝的动机和勇气。只是……怎么会凑到一堆儿来了?

    “叶家有没有什么反应?”范闲很认真地问道。

    “能有什么反应?”宜贵嫔笑着摇头说道:“叶重连上了八篇奏折请罪,更不敢回沧州,老老实实地留在府里。连府上的亲兵都交给京都府代管,小心谨慎地无以复加,就看陛下怎么处理。”

    “陛下啊?”范闲也笑了起来,“看叶流云回不回京都吧。”

    二人还准备说些什么,忽听着梅圆的一角隐隐传来话语声,便沉默了起来,开始讲些旁的事情。范闲首先就抱月楼地事情,对于毅公府上的伤害表示了歉意,宜贵嫔则代表国公府那方。感谢范闲不避亲疏,勇于管教小孩子,有力的阻止了国公府的将来向不可预期的深渊滑去。

    主宾双方交谈甚欢,然后告别。

    “说了些什么呢?”婉儿看着宜贵嫔牵着老三往圆外走去的身影,好奇问道:“这位娘娘向来以憨喜安于宫中,怎么看着今天却有些紧张?”

    范闲笑道:“孩子长大了,当妈的怎么还能像以前那样?等咱们将来有了孩子,你就明白了。”

    林婉儿面色一窘,又想到自己的肚子似乎一直没动静,只是相公如今受了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强颜一笑,转了话题:“外面怎么样了日是逢不是闹的天翻地覆?”

    范闲轻声将宜贵嫔带来地消息说了一遍,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太监宫女,说道:“风有些凉了,我们回屋吧。”

    知道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宫里的下人面前说,婉儿与若若点了点头,使唤那些太监过来抬软榻。

    ……

    ……

    回屋之后,躺在那张大床之上,范闲睁着眼看着床顶,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半晌之后终于说道:“你说叶家这次会有什么下场?”

    此时房中无人,他也不用忌惮什么,直接说道:“宫典肯定是得了旨意,才会去洛州……而且肯定不是陛下的旨意,不然宫典若喊起冤来,连陛下都无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