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叹息说道:“所以庄大家留下了终生之憾。”
苦荷摇摇头:“但我是见过那位长公主。所以我清楚,这个女子不简单,此次南朝京都之变,发生的如此之快。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实在是很出乎我意料。”
“豆豆意思是……”太后沉忖片刻后说道:“两国交锋。终究还是国力之拼,还是莫要行险好。”
“他为什么不来亲自和我这个师祖说?”苦荷微笑道:“孩子毕竟还年轻,大概不明白这些年庆国皇帝表现一塌糊涂。为什么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如此警惕。”
他继续说道:“因为我清楚,你也清楚,庆国那个皇帝实在是不是普通人物。在第二代之中。没有出现一位大宗师,却出现了一位用兵如神帝王……”他眉头皱了起来,“他隐忍的越久,我越觉得不安。”
北齐太后叹了口气,说道:“即便如此。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方法。”
老人笑了笑,取了下了笠帽,露出那颗大光头。开怀说道:“狠得叶流云也喜欢戴着帽子满天下跑……连这样一个人都能为李云睿所用,我相信,这位长公主会想到法子。”
话题至此,太后清楚再也无法劝说国师回转心意,恭敬说道:“叔爷,再多看看吧,南朝事情,任他们自己闹去,对我们总有好处。”
“时间不多了。”苦荷手中的钓竿没有一丝颤抖。缓缓说道:“如果我们这些老家伙在世时候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将来谁能解决?”
这话与那位草庐里的大宗师说的何其一致。
太后手微微一颤,笑着说道:“海棠这丫头呢?再说……南边还有个范闲。”
苦荷笑了起来,说道:“范闲,这个年轻人就要看他造化了,如果他足够聪明和强大,这次的事情,想必他会谋得最大好处,也算是我朝送给他的一份礼物,以这年轻人的心性,既然承了豆豆这么大情,将来总会念我北齐一丝好。”
归根结底,这些北齐的当权者清楚,以国力而论,在短时间内,积弊已久的北齐依然无法赶上或者超越南庆,在大势之中,十余年内,依然是南庆主攻,北齐主守,所以才会有承情念好一说。
“我本以为是南朝太子或者老二机会更大一些。”太后皱眉说道。
苦荷摇了摇头:“范闲这样好杀怕死的人,怎么可能给他们上位的机会,如果真有这种可能性,你以为他就真的舍不得下手杀人……这整个天下,能够在范闲杀心下而能不死人。统共也没有几个。”
太后微怔。没有想到国师对范闲的实力评估竟然强大到这种步。
“不要忘了,他身后还有个瞎子,叶流云却不可能给南朝那些皇子当保镖。”
苦荷笑了笑。提起了手中钓竿。竿上细线系着鱼钩。并没有像有些人那般无聊用绳子垂钓。以谋狗屎境界。
鱼钩出水。滴起几滴清珠。再次坠入水中。这潭皇宫之中清水,却似乎被这几滴清珠扰兴奋了起来。哗一声水波大兴。荡水底青青水草无助摇摆。
无数尾或金或青鱼儿跃出水面。欢喜腾跃。拍打水面有声,似乎是在向手持钓竿苦修士表示感激。
……
……
水声渐渐归静,从清潭的缺口处向外流去。淌成一道白玉。再润半道山丘。沿石彻御水道。流出宫墙之外。汇入玉泉河中。宫中涧水只是玉泉河支流,然而事实上。玉泉河之所以得名。却是因为皇宫里那座青山上涧水之名——玉泉者。玉泉也。
玉泉河水往上京城内流去。离宫墙并不遥远处。经过了一个圆子。
这正是海棠姑娘那座圆子。于上京繁华中觅清静,实在是异常难得好方。所以以往范闲曾经讥讽过她徒好其名,却没想过这等田圆暗底里贵气十足。哪有半分乡野之意。
此时圆中行出两位姑娘。登了上圆外马车,向着城内行进。
没有用多长时间。马车便来到了上京城最热闹的一带,车速自然也缓了下来,路过一间古董店时,车夫似乎听到了车厢内女子召唤停了下来。
海棠放下扯起车帘右手。转头对范若若说道:“是你弟弟,要不要下去打个招呼?”
范若若笑了笑。说道:“今天既然是他请客,我们就不要提前见了,先在上京城里逛逛吧。”
海棠点了点头。马车再次开动了起来,没有惊动古董店里人。
古董店内,一位体形微胖青年正在低头看着里面商品。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被范闲一脚踹到了上京城,在海棠的手下吃了无数苦头,终于熬将出来,接收了崔家行北路线范家二少爷,范思辄。
不知道是易容了缘故,还是离乡背井的生活让这少年有些早熟,此时他的眉眼间全是一片平静,全无当年嚣张横戾之色,让人瞧着比他的真实年龄要成熟许多。
他今天晚上在抱月楼上京分号大宴宾客,提前知道了姐姐和海棠这两个自己最怕的人要来,所以提前出来在古董店里采办礼物,务必要让这二位心情愉悦才是,只是看了许久,甚至让店老板将藏货都拿来看了,依然是没有找到满意东西,让他的心情有些不愉快。
他的身后还是跟着那些腰佩弯刀北齐高手保镖,虽然范氏兄弟心知肚明,这肯定是北齐皇室监视人群,但范思辙和范闲一样胆大,依旧这样随便用着,并没有换了人手。
店内还有别的人在看货,从那些人的服色上可以看出非富即贵,这家古董店极有名气,货物卖也是极贵,所以敢进来挑东西的人,都是北齐大人物,不是巨贾便是权贵。
这些人并不认识范思辙,但看他带了四名高手护卫,暗自猜想这个年轻人肯定哪家不爱出风头的公子。
此时店老板极其郑重端了一个红布遮住的木盘走了进来,凑到范思辙身边说道:“公子,要成对的,也就这个了。”
范思辙挑起红布一角,看见盘上摆着的是一对儿玉狮子,雕工极好,狮子虎头虎脑,分外可爱,他不由笑了起来,心想送这对儿给姐姐还有海棠,确实应景,也有些给自己出气意思。
“就这个了。”他挥挥手。
偏生不巧,旁边那些看货权贵也瞧上了这对玉狮子,便央求范思辙能不能抬手让让,一位富家公子哥儿甚至愿意给个红包表示诚意。在上京或者京都东夷城这种大方,一般没有太多仗势夺货的桥段发生,毕竟场间诸人都是非富即贵,谁也不知道会得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