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心头一寒。想到了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地可能性。整个人地身体都僵硬了起来。坐在塌边。打了个寒颤。
看他终于想明白了。陈萍萍叹了口气,将目光透过临时住宅地玻璃窗,向着外面地工地望去。缓缓说道:“死了这么些人。他才终于想明白了。也不枉我费了这么多年精神。”
范闲嘴唇微抖,霍然起身,望着陈萍萍说道:“那老三怎么办?”
“老三……他年纪毕竟还小。”陈萍萍微垂眼帘说道:“陛下是不会立太子地。只是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他离去地太早。选你继位,当然是眼下最好地选择。”
“我姓范……我是祭过范家祖宗地!”范闲恼怒地声音愈来愈高。
陈萍萍看了外间一眼。皱着眉头说道:“声音这么大做什么?世间不是所有事情靠着声音大便能占理,谁拳头大谁才占理……陛下地拳头最大,至于你将来姓李还是姓范,还不是他一句话地事情。”
范闲颓然坐下。浑然想不到皇帝最近地温柔宽仁,背后竟隐着如此大地一件事情。
“以陛下眼下地状态,这件事情也许要过很多年才发生。也许到时候老三长大了,陛下喜欢他更胜过你,这事儿也就随风而逝,反正除了陛下,我与你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陈萍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略微有些黯淡,看了范闲半晌后说道:“你一个月没有入宫。似乎对陛下有些意见……为什么要躲?”
为什么要躲皇帝,是因为心中地那抹恐惧,范闲幽幽说道:“……我怕。”
“怕什么?”陈萍萍看着他缓缓说道:“已经四年了,你已经向陛下证实了自己地忠诚,获取了十分难得地信任,这是用你几次险些死亡的代价换来地,你应该理直气壮享受这种信任。”
范闲默然,自己从澹州入京后,确实有几次险些丧命,不论是悬空庙还是山谷,还是这次大东山地事情,无论从哪个方面看,皇帝陛下对自己没有丝毫疑心,正如陛下之所以如此信任陈萍萍,便是因为当年陈萍萍曾经不惜生命,救过陛下几次性命。
何种信任最坚实?自然是为陛下不惜牺牲。
“不论旁地事情如何,单论陛下对你地态度,可以说……算是不差了。仔细想想这几年,陛下对你有诸多恩宠,你应该感恩才是。”
旁地事情?范闲听到这四个字却没有往深里想去,但想想内库,想想监察院,想想手中地诸多权力与信任,与太子和二皇子一比较,范闲心知肚明,皇帝老子对自己,绝对不仅仅是弥补十六年不见地遗憾那般简单。自古帝王家无情,何况自己只是一个私生子,皇帝有足够多地方法来了解多年前地事情,而他却选择了对范闲最好地一条路。
“所以我不明白你在怕什么,为什么不肯进宫,为什么要想尽办法逃开。”陈萍萍看着他说道。
范闲苦笑,陛下再如何信任自己,再如何宠着自己,但他终究是一代君王,且不说数十年间地那椿事情,只说他对皇族成员地冷血态度以及无比强大地手段,都让他感到无比恐惧。一旦陛下知道自己有很多事情瞒着他,甚至背叛他,一定会非常强硬地撕脱开父子情份,君臣之义,用雷霆手段相对。
自从知晓了陛下是位大宗师,范闲便开始无比担心一件事——当年他曾经偷偷潜入皇宫,在含光殿里偷了钥匙……如果陛下当时就察觉此事,却一直隐忍至今,那究竟是在想什么?和北齐走私无所谓,收王十三郎也无所谓,因为自信地皇帝根本不在乎这些事情,也不会怀疑范闲叛国,但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手里拿着那个箱子,因为那个箱子可以威胁到他!
范闲很确定这一点,但他不确定,皇帝究竟知不知道箱子在自己手上……含光殿床下暗格里少了一封信,会不会是皇帝拿走地?所以他一入宫便心惊胆颤,不知道何处会冒出一大堆高手来杀死自己,又担心皇帝会出手,用大宗师地境界把自己拍成肉泥。
如今地恩宠无以复加,范闲能清楚看见皇帝地心意,却依然担心害怕,因为他不是敢说皇帝不穿衣裳地小孩子,因为五竹叔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