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成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天底下地事情。你一个人就能解决完?我承认你地能力。但希望你不要将自己看的太高。”
范闲知道对方这句话没有恶意,摊开双手说道:“四顾剑之后的东夷城。总是要倒向一边。不论是我大庆还是北齐,而最大的问题是……我们如何让东夷城平稳地过渡到我们的手中。”
“或者是双方相争,东夷城依然可以保持一个中立的姿态。”
“不可能了。”范闲自嘲一笑,摇头说道:“四顾剑一死,城主府与剑庐的矛盾便会爆发,东夷城哪里有资格中立?”
“但你还是没有解释,这和你急着来西凉有什么关系。”
范闲有些无奈地看了弘成一眼,沉默半晌后。低声说道:“原因很简单,我必须证明给天下人看,我能解决西凉和东夷城地问题。”
“然后?”李弘成狐疑地看着他。
“然后我想向陛下证明。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真地要一统天下,不见得……非要打仗,就算要打,也不见得一定是武斗。文攻也是可行,即便一定要武斗……能小打就小打。”
范闲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甚至似乎他自己都不相信这句话。李弘成也听傻了。沉默地坐在一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李弘成忽然站了起来,在书房里来回地快速走动,似乎要消化自己刚刚听到地消息,片刻后,他在范闲地身旁站住,难以自抑地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荒谬的意味。
“你白痴啊!”李弘成对着他破口大骂道:“这么幼稚的念头也想的出来?你以为你是神仙,不花一兵一卒就能解决胡人?不花一兵一卒就能解决东夷城,还有北齐!”
李弘成气的浑身发抖,指着范闲的脸,指尖乱颤:“我还以为你去青州有多么了不起的想法,却是如此幼稚的乱战!”
“你究竟想做什么?你真被太学里地学生拍马屁拍的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你真想当圣人?”
李弘成猛地攥住范闲的衣襟,咬牙说道:“你是不是疯了?天下人不会因为你地想法,就乖乖的照着行事!”
两个人的脸靠的极近,李弘成看着范闲眼眸里的黯然,低压声音吼道:“证明给陛下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范闲垂着头,低声说道:“我想什么?如果我说希望天下太平,没有战争……你会不会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谬。”
李弘成松开双手,范闲坐回椅上。
他看着范闲摇头半晌,根本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身为庆国儿郎,却是如此厌恶战争?幸亏他知道范闲此生经历了多少生死关头,绝对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
“这个想法并不荒谬。”李弘成一字一句说道:“而是,这根本就不能构成一个想法。”
范闲抬起头来,倔狠说道:“为什么不能?如果我能凭自己的力量一统天下,陛下何必再去南征北战,让那些上万,十万,百万,甚至千万的平民百姓……因为这个光彩地目标而死去。为了这么多条命,我凭什么不能这样想!”
“好好好。”李弘成气地连连点头。说道:“你可以这样想,但是你永远做不到,而且我劝你,最好不要让陛下知道你地想法,不然他一定会认为你疯了。”
“我本来就疯了。”范闲闭上了双眼。幽幽说道:“你不知道这两年我是怎么过的,我天天在想这个问题,似乎下一刻大战就要爆发,那些什么事儿都不明白的百姓,就死在马下。死在刀枪之下。我想改变这一切。但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没有人能够帮我。”
“没有人能够帮我!”他忽然愤怒了起来,睁开双眼,盯着李弘成,伸出一根手指大声说道:“他们都走了!陈萍萍不管事了,父亲归老,林若甫在梧州被陛下吓成了个老兔子!老大呢?他只怕还乐意去打仗,也不愿意在京都呆着……”
五竹叔也走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范闲在心里加了一句。
“只有我一个人。”范闲的嘴唇微微颤抖,咬牙狠狠说道:“只剩我一个人在夜里想着。挣扎着。我不甘心,明知道这是很难达到的目标,但我依然要试着去做。”
“荒唐!可笑!幼稚!”李弘成摇着他地肩膀,似乎想要把这个疯子摇醒,“陛下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才营造出如此大好的局面……西胡?如果陛下做好准备,随进可以把他们打成垃圾!在当前的状况下,你却想和陛下反道而驰?我告诉你。陛下不需要你替他做这些,他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做!”
李弘成像看着一个白痴一样地看着范闲,“两年里。你让监察院刻意被削权,以稳定朝廷,你让内库重新焕发当年地光彩,充实国库,补充军费……你如果真地替他平定了西胡。收回了东夷城,你便已经替陛下做好一切大战前的准备,却想在这个时候让陛下放弃开战地念头?”
“你认为陛下疯了还是你疯了?”
“到底怎么了?这两年里。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弘成不敢置信地看着范闲。问道:“天下太平?这种事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至少在我活着地时候。我希望天下太平。这算是我地人生理想。”
范闲自嘲一笑。平静片刻后。认真说道:“从小在州地时候。我就在想我这一世要做些什么。后来渐渐明白。天下如果能够太平,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两年前在京都。”范闲抬起头来。看着李弘成近在咫尺地大胡子与关切地双眼。幽幽说道:“我看着老二吐血而死。长公主自刺而死,还有那么多地叛军士兵,禁军,监察院地下属。就因为一统天下这个目标。成为了陛下道路上地祭品。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坚定了这个理想,可笑吗?”
“我也看过死人。”李弘成瞪着他。“这三年在草原上。我看过地死人甚至比你还多,但又能如何?历史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你地理想本来就很可笑,知道吗?”
“可笑地理想依然是理想。”范闲双手交叉在胸前,回复了平静。安静说道:“人如果没有理想。那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整个庆国,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支持你地所谓……理想。”李弘成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摇头怜惜说道:“包括陈院长。包括范尚书在内,没有任何人会支持你地想法。”
“我了解。”范闲说道:“我与世上绝大多数人本来就是不一样地,我只是想用事实。来说服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