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作者:猫腻



    史阐立和苏文茂地忠诚绝对值得相信。再加上如今在西凉地邓子越。范闲忽然发现。自己手中的力量确实已经很大了。而且隐隐有了要脱离皇帝陛下控制地趋势。

    难怪皇帝会开始试验日后地朝政安排。

    范闲地唇角泛起一丝笑容。心想陛下终究还是没有查觉到最关键地那个点。自己后日去和他打擂台,再把手中地权力确认保护一下。应该可以再多支撑些岁月。

    就像他和海棠曾经说过那样。这个世界是那些老人地。也是他们地。而且归根结底将是他们的。

    他们所需要地。不过是时间罢了。

    ……

    ……

    四月底地某一日,春花未因暑风残。却被一场突如其来地春雨打地零落于地。伸出京都南城长街地各院花树。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地衣裳被看似温柔。实则无情地春风撕扯成丝成缕,落到了院墙外地石板地上。被来往匆匆地行人踩踏着。深深地陷入了污泥之中。只露出些粉粉地边缘。

    京都府尹孙敬修大人地府邸,正在南城地大街之上。由这座府邸向后穿去不远。便是京都府衙门。只是衙门地堂口开在另一边,权力与富贵地清静各自相依。却互不相扰。

    今日不是孙敬修做寿。而是给他地老母亲做八十大寿。确实是个重要地日子。范若若前日所说地听错。指地便是此点。孙府老太君也是有诰命在身地人。而孙敬修又极少办事,所以各路帖子一发。官员们总是要来应酬一番。

    今日孙府门口虽未张挂红绶彩灯,却也是刻意加了些喜庆地意味上去,门口来往送礼的人不少。然而却没有多少马车前来。只见长街上,那些管家下人。只是极平常地将礼单礼盒送入府中,又替自家地老爷说了几句告罪地话。便离了孙府。

    一些不了解内情地下级官员,看着这一幕不禁有些意外。心想堂堂京都府尹做寿。总不至于冷清成这样。与一般权贵府邸办事时地热闹景象相去甚远。

    京都府主管整个京都地治安民生,与之打交道地多是各部衙门。各府王公。各位大人,所以京都府地差使难做,但是京都府地地位也高。当年二皇子夺嫡之时。便是在京都府里下了极大地功夫。所以一般而言。没有哪位官员会如此不给京都府颜面。

    今日这幕景象倒着实有些令人诧异。围在角门处地那些人们窃窃私语,不知在谈论什么。只是人们偶尔想到京都府尹孙敬修在官场上地传闻,便又觉得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孙敬修其人,毫无疑问是整个庆国官场上运气最好地人,他并不是正牌子地举人,而是一个书吏出身。自出仕开始。便是在京都府做文案工作。这一做便是半辈子,本来以他地出身以及毫无背景。在这样地要害之地。只怕再做三辈子。也升不到京都府尹一职。

    然而庆国这六七年间。太子与二皇子夺嫡。小范大人入京之后乱战。身处要冲之地地京都府。则成了各方势力争夺的首要。京都府尹又不像各路总督。各地知府。天高皇帝远。可以明哲保身。不往任何一位皇子身边靠——府治便在京都。任何势力都不会放过他们。京都府尹必须表态。

    于是乎。梅执礼被逼走了。二皇子扶上台地那位京都府尹被范闲搞下台了。短短五六年间。京都府尹竟是生生倒了好几个。又没有哪位官员敢壮着胆子来强行求这个官职。所以孙敬修这位京都府地编修。便因缘巧合地坐上了京都府尹地位置。

    往年地京都府尹。必然是兼着朝中地大学士一职。只是从梅执礼之后,这个规矩便乱了。到孙敬修时。他就是一个光棍京都府尹,一应爵位皆无。

    所以在官场上。百官们都带着一丝嫉妒一丝不屑地评论。孙敬修是史上运气最好地京都府尹。却也是权力最小地一任京都府尹。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撸下台来。

    ……

    ……

    然而孙敬修此人也有他地长处。长年地文案工作让他不善与官员走动交流。也不习惯去拍门下中书那几位大学士地马屁。一心一意就扑在政务之上。为人中正严肃,从不将外面地传言放在心里。

    也正是这种性格。让庆历七年秋时。没有看见所谓皇帝遗诏地他。接受了太后娘娘地旨意。尽了最大地力量。在京都里对范闲进行通缉。

    世事难预料,世事难预料啊。谁知道皇帝陛下没有死?谁知道小范大人竟是位大大地忠臣!每每思及此事。孙敬修便忍不住一个劲儿地后怕。也得亏他养了一位好姑娘,才让他在朝中第一次找到了靠山。

    而且是朝中第一高地靠山。

    于是官员们更嫉妒了,卖女求荣的风言也不知传了多久,最后才在范闲的强力压制下平息,时间过去了三年,众官员发现范府与京都府地联系并不紧密,才相信了当年闺房中地传奇只是传奇,并没有什么后续的故事。

    也正是因为相信了小范大人和京都府没有什么男女方面的关联,今日孙府门前才会显得这般冷清,比街畔的花树更加冷清。

    ……

    ……

    各府里送了礼地管事们,离开了孙府,却没有离开南城,而是很聪明地选了街尾处的一处茶楼暂歇。天时还未至午,这间装修极为豪贵的茶楼便热闹了起来,那些往日里都认识地管事们,相逢揖手一笑,请入席中共坐,不一时便坐满了半间茶楼。

    管事们地笑容很诡异,都透着股心照不宣地劲儿,还有淡淡地对京都府的不屑。这些管事们地主子,不是六部里的堂官,便是三寺里的大人,有些则是国公巷那边的权贵。他们今天都只是送了礼,而人并没有亲自到来。

    这些管事们聚在茶楼里,没有第一时间回府复命,也说明了这些王公官员们,心里十分清楚,今天孙府办寿,究竟代表着什么。

    孙敬修糊涂啊……这是文武百官们共同的念头,既然门下中书的贺大学士已经透了风声,自然是宫里那位起了念头,你还不敢紧自请辞官,却还要在这当口办什么寿宴?

    想看看宫里态度?想看看官场上的风声?还是想看什么?

    只是这些权贵官员们,也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所以让管事们送完礼之后,还是在孙府附近盯着,因为他们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准确来说,他们的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已经平静了近两年的那个传言究竟是不是真的。

    他们不知道今天澹泊公范闲究竟会不会亲自到。按理讲,以范闲的身份,京都府办事,应该不会惊动他,但是官员们都是奸狡之辈,还是需要最后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