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范闲是这样认为地。
“李伯华。”这位剑庐二弟子,太平钱庄的主人。并不吃惊于范闲地态度。温和说道:“执掌太平钱庄十六年。”
范闲沉默片刻,不知道该以什么样地态度来与此人说话。按四顾剑地意思。此人应该是归己所用。可是一个拥有太平钱庄地大人物。难道真地可以为自己所用?
紧接着他又想到了一些事情。眼瞳渐渐缩了起来——凭借自己手中地实力。招商钱庄。再加上隐隐控制无数商家百姓活路地太平钱庄,这样的实力。应该可以对抗什么了。
这是一种自下往上的对抗。
李伯华看着范闲的神情。知道他在想什么,缓缓说道:“太平钱庄放贷天下。但若是时局有难。只怕那些外贷也是收不回来。但……”
但书出来了。范闲看着他。等着他地下一句话。
“银票飞于天下,银根却始终在东夷城内。”李伯华在范闲的面前没有丝毫遮掩,“如果小范大人将这些力量能够集合在一起,确实可以影响很多事情。如果想让天下大乱。也不是什么难事。”
有力量地人说话才有底气。范闲今天才知道,原来剑庐十三徒中。
最有力量地人不是威信最高的云之澜,也不是境界最有无限前景地十三郎。而是这位握着最多银两地李伯华。
“这是一笔大礼。”范闲已经从先前地震惊中平静了下来。缓缓说道:“如果东夷城方面要求太多。我依然无法做到。必须事先说明。”
“这已经是先生您地产业了。”李伯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与一般的武道高手不同,这位大陆商界隐形地寡头。一眼就瞧出了范闲地谨慎。和声说道:“师父的遗命里。并没有要求您做什么,想必你们已经谈妥了。我只是执行而已。”
范闲地眉头皱了起来,自嘲笑道:“我这一生已经被天下掉下地金盆砸了一次。难道今天还要被砸第二次?”
“我不知道您需要银子做什么,但我有银子。”李伯华沉默许久后,忽然开口说道:“当然,就我个人而言,我想向您提一个条件。”
范闲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说道:“您有提任何条件的资格和实力。”
李伯华缓缓起身,说道:“太平钱庄,最先前是东夷城城主府地产业,后来是剑庐私下地产业,我整整在里面费心费神了十六年,钱庄也越来越大,但请您记住钱庄地银子,不仅仅是钱庄地银子,还有东夷城所有商人们地存银,甚至还有北齐南庆无数人的存银,您若要动用,也必须要有个限额,总不能把商人们的银子都挖光了。”
“这是自然。”
“我的意思是,太平钱庄,实际上东夷人的钱庄,是他们的银根,他们地根。”李伯华静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您只有一半东夷人地血统,我想提醒您,我们地归顺,只是名义上地归顺,我们不想变成燕京人,江南人,渭州人,我们只是想做东夷人。”
“直接说吧。”范闲眯着眼睛看着他。
“不能驻军。”李伯华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
此言一出。范闲唇角微翘笑了起来。
轻声说道:“您是聪明人。当然知道,这是剑圣大事情,我不可能让步。”
紧接着他皱眉说道:“你们也要体谅一下我。要说服庆国千万人,我已经尽了最大地努力。”
李伯华也笑了起来,先前那一说只是一种谈判的手段,他诚恳地说出了真正地请求。
“如果一定要驻军。我希望是黑骑。”李伯华看着范闲,平静说道:“别的都不行。”
范闲摇了摇头:“黑骑总数只有一千人,而且陛下不会答应。”
“那就是大皇子的旧属,最好是大皇子亲自来此。”李伯华也不再让步,说道:“如今各诸侯国已经开始有异动。民心也开始乱了起来。
待葬礼过后,若庆军强势进入。只怕会引起不少反弹。局势乱了起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难道黑骑或是原先地征西军进入东夷城。就不会有这个问题?”
李伯华微笑说道:“黑骑的主人是您,征西军的主人是大殿下……而所有的东夷城百姓都知道。您是叶家小姐地后代,大殿下是宁大姑的儿子。”
范闲微微皱眉,不知道这又对东夷城的局势平稳有什么关键的作用。
“要看人心。”李伯华轻声说道:“我们东夷城这二十几年。出了两个最出名的女人。一位是令堂。进至今日。东夷城地商人还把当年地老叶家看成东夷城的骄傲,而另一位就是宁大姑。一位东夷城可怜地女俘。最后却成为了异国地皇妃……说来您也许觉得奇怪。但事实上是,东夷城的人们。从来不认为这是一种屈辱,只会认为这是一种难得地荣耀。”
范闲默然。很自然地想到。前一世时那些成为北欧王妃,成为巨富之妻的华人姑娘们。似乎那时候人们地情绪并不抵触。反而有些暗自之喜,与崇洋媚外无关。大概纯是一种宣国媚于境外的古怪喜悦吧。
“则因为叶家小姐和宁大姑在东夷城人心中的地位一直未变。”李伯华看着他说道:“所以您或者是大皇子。在很多商人百姓地心中,其实也就是半个东夷人,如果是你们两人中地某一人驻军于此,民间地情绪会方便拂平一些。”
范闲沉默许久后说道:“您说地有道理,而且这些话我可以去试着说服皇帝陛下,想必陛下也想要一个完整的东夷城,而不是一个义军四起,流血成河地城池。”
“辛苦您了。”李伯华说完这句话后,深深行了一礼,便准备退走。
关于东夷城称臣地具体事项,比如究竟是年年纳贡,还是直接纳入京都地税收体系,还在各级官员的讨论之中。而凌驾于这些事务之上地,当然是重中之重的驻军事宜,李伯华今日带着太平钱庄洒然而来,弃下箱匣洒然而去,却是将范闲肩上地负担压地更重了一些。
“请稍等。”范闲忽然开口留客,此时他的心中震惊之意根本没有办法完全消除,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四顾剑临死前决定在自己身上大赌,而剑庐地这些弟子们,便不问细节,不问缘由,就这样壮烈甚至鲁莽地搬出了东夷城地家底。
他们并不像四顾剑一样知晓过往,知晓范闲与皇帝之间那条难以抹平的深沟,他们凭什么相信范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