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范闲出来一趟不容易,所以这些下属并不隐瞒自己的意见。而是尽可能快速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佯攻而已,再说他要报仇,能够耗损一下王庭和右贤王的实力,他肯定愿意。”范闲说道:“至于能量不够的问题,你告诉他。我会安排王庭里的人站在他这一边。”
“可是京都的消息想必也会传到草原上。一旦胡歌知道大人失势……他会不会撕毁当初定州城内的协议?”那名接过玉钩的官员,依然充分表达着自己的意见。
范闲没有一丝不耐烦地情绪。说道:“胡歌是个聪明人,他必须把赌注压到我的身上。”他看了一眼那名官员手中拿着的玉钩,摇头说道:“如果他想玉钩的主人活着。”
玉钩是草原胡族某部末代王女玛索索自幼的饰物,当日在定州城内范闲与胡歌见面时,便曾经给过方,这次地信物便是第二只。玛索索如今虽然被安置在大皇子的别府中,但是她的身份依然是属于抱月楼一系,范闲再如何失势,但是要对付这名弱女子,却没有太大的难度。
那名官员思忖片刻,觉得院长大人的指令没有什么遗漏处,将玉钩放入怀中,出了书房,自行离开了小院,至于这名启年小组地成员,怎样逃出京都,怎样越过青州进入草原,并且联络上胡歌,那是他地问题,范闲相信这些属下的能力。
“你去定州,入大将军府,找到世子弘成。”范闲地怀里像是一个百宝箱一般,他又从中摸出了一页纸,纸上字迹隐约是首诗词,“这是信物,如今京都动荡,我已被赶出监察院,他那方肯定收到消息早,只怕不会相信监察院的腰牌和启年小组的腰牌,你拿这页纸给他看,他就知道你是我的人。”
这页纸是从一本书面撕下来的,书是前朝诗集,这还是很多年前范闲在苍山度冬的时节,二皇子通过弘成的手送给范闲的礼物,只怕很多人早就忘了,但范闲知道弘成不会忘。
“把先前我说的那些话,关于胡歌,关于胡人会在冬初进犯的消息全盘告诉弘成,让他做好准备,尽可能打的吃力点儿……”范闲的眉头微皱,“嗯,他如今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只是想替他觅个法子不被召回京都,他应该知道怎样做,只是提醒他双方要配合好一些,我送他这块看似难啃的骨头,实则好吃的肥肉,切不要真让胡人占了便宜。”
“是,大人。”那名官员领命而去。不紊地通过启年小组的成员向着天下他所关心,他所能影响的势力传达着自己的意志。
“你去东夷城。先找到沐风儿,把我地意思告诉他,小梁国的叛乱可以利用一些,把那把火保持的差不多大小。不要烧的太厉害,也不要熄地太快。”
“做完之后,你再去见王十三郎,告诉他我在京都等他。”范闲坐在书桌之后微微皱眉,挑动东夷城的内乱,可以将大皇兄拖在那边,只是却有些对不起王十三郎,只好先瞒着他了,“另外……让他代我用剑庐令剑,挑出两位信得过的。派往江南,派到苏文茂的身边。”
“你亲手把这封信送到大殿下的手上,告诉他。京都一切都好,不要急着回来。”范闲眉宇略有忧虑,因为对李弘成他可以讲清楚自己的想法,可是他却没有信心能够控制住大皇子。
陈萍萍的凄惨死亡一旦传到东夷城,只怕那位大皇子心头的愤怒不会亚于自己,大皇子自幼称陈萍萍为伯父,且不论宁才人与陈萍萍当年的亲厚关系,陈萍萍保住了还在宁才人腹中的大皇子,只是说这些年来大皇子与陈园之间地情谊,只怕以大皇子的性格。说不准就会带着几百亲兵杀回京都来!
然而范闲最惧的也是这点,他千里突袭回京之前唯一发下地命令便是让沐风儿一行人折回东夷城,告诉大皇子不要回京,但是仅凭沐风儿怎么能够拦住大皇子的怒火蓬发?不得已,范闲还是亲自写了一封信。言辞恳切地请求这位性若烈火,深得其母遗传的大哥勉强控制住质问陛下的冲动和替陈萍萍报仇的渴望,老老实实地留在东夷城。
不论是在定州领兵的李弘成还是在东夷城控制一万精兵的大皇子,都是范闲在庆国天下唯一能够指望的两处武力,然而这些精锐的军队却是属于庆国的。属于陛下地。如果这两位皇室年轻人或主动或被动地被召回了京都,那范闲便一丝指望也没有了。
因为范闲绝对相信。只要李弘成和大皇子回京,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男人,在几年的时间内,绝对不会再给他们任何领兵的机会,而这恰恰是因为他们与范闲的关系,与陈萍萍地关系。
派往江南叮嘱苏文茂的命令也择了人去,苏文茂除了启年小组成员的身份之外,还有朝廷内库转运司官员的身份,而且内库对于范闲对于庆国对于皇帝来说是重中之重,谁都不可能放手,所以苏文茂既无法就地隐藏,又无法离开江南闽北,所以他的处境最为危险,范闲也只有盼望这几年地时间,苏文茂已经在三大坊里培养也了足够多地嫡系队伍,也希望任伯安的那位亲族兄弟能够念念旧情,而从他地方面,除了让东夷城剑庐派高手入江南替苏文茂保命之外,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法子。
往江南的启年小组成员还肩负了一个附带的使命,替范闲带个口信给夏栖飞,让他在这两个月里择个日子来京都一趟。让这位明家的当代主人来京都,并不代表着范闲有什么重要的任何要交给他,而只是范闲对此人的一次试探,毕竟当年夏栖飞臣服于他,是臣服于他所代表的庆国朝廷和恐怖的监察院,如今范闲已经失势归为白身,而监察院也已经被封成了一团烂泥,谁知道夏栖飞的心里会不会泛起别的什么念头?
明家对江南很重要,对范闲和皇帝老子之间的冷战也很重要,如果夏栖飞想通透了,直接拜到了龙椅下面,范闲怎么办?所以他必须看一下夏栖飞以及江南水寨对自己究竟还有几分忠诚,如果夏栖飞此人真的忘了当年大家在江南的辛苦日子……
范闲的头微微低了下来,那只好让明家再换个主人,再让招商钱庄出头了。去,启年小组的成员领命而去,没有丝毫滞留傍,不多时,这间孤陋僻静的小院里便人去院空,只剩下了房间里书桌后的范闲还有他身前的那位官员,显得格外的安静,微湿的秋风在微干的空气里吹拂着,吹得院子里井旁的水桶滚动了起来,发出了几声响。
大概谁也想不到,就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院子里,一个已经被夺了所有官职,被削除掉了所有权柄的年轻人,发出了一道道的指令,意图与庆国强大的国家机器进行最后的抗争。
“为什么改名字叫洪亦青?”范闲看着最后留下来的这位启年小组官员,用手指头轻轻摩娑着刚从怀里取出来的那把小刀,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