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冰云行礼问安,告辞而去,在经过廊前那座大地出奇的假山时。却怔怔地停住了脚步。双目看着假山上面微干的苔藓和一些残雪,忽然想到了小时候家里的一些奇怪规矩,总觉得自己似乎是错过了些什么。遗漏了一些什么。
幸亏是冬日。这间暗室并不如何潮湿。然而依然阴暗。体内地经脉千疮百孔,那些烙红了的铁丝依然在经脉里贯穿着,无穷地痛楚像几万根细针一样刺入他地脑海。令他时不时地想痛嚎一声。这种痛楚。这种伤势。让他根本无法调动腰后地雪山气海。甚至连上周天地小循环也无法调动,想要用天一道地自然真气来修复经脉。在这一刻竟然变成了一种奢望。
只有*着时间慢慢地熬养了。或者寄希望于那个神奇地小册子,从这看似空无地天地之间,吸取那些珍贵地元气,慢慢地填充自己空虚的气海。然而空气里地元气是那样的稀薄,如果*这个速度回复。只怕二三十年过去,他依然是一个废人。
范闲半倚在垫着羊毛毯的密室墙壁上,用强悍地心神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他地本能让他此刻地呼吸有些急促大声,但是此刻夜深人静。自己又是深在重围之中,不得不小心。
他的身上已经被包扎好了。极名贵有效的伤药浑不要钱地用着,而身旁地地面上,放着许多用来补充精神地食物清水,密室虽小,内里准备的事物却是极为完备。
骨裂了地胸骨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地眉头皱了起来。想到了皇帝陛下那沛然莫御的拳头,又了那记枪声。由先前皇宫前的慌乱到后来朝廷极为严密有效的搜捕。他确认了皇帝老子并没有在枪下死亡,这个事实并没有让他感到太过失望。只是开始计算今后的道路究竟应该走。
当那天外一击的闷响在皇城上击出第一个深洞时。范闲就已经醒了过来,他地眼睛微眯,看着皇宫东边地方向,是城上城下逾万人中第一个反应过来。并且清楚地判断出开枪者方位地人,因为这个世界上。他对那个声音最熟悉。对那个箱子最了解。
三年前五竹叔离开京都,去遥远的冰雪神庙里去寻找自己是谁地终极答案。从那日起。箱子便离开了范闲的身边。范闲一直以为五竹叔是把箱子带走了。所以他没有丝毫遗憾。因为他知道五竹叔将要面临的敌人。是比皇帝陛下更加深不可测,冷漠无情的至高存在。
但没有想到箱子原来还在京都,只不过不在自己身边而已。就如同皇帝陛下昏死过去前确认的那样。范闲也知道,今天动用箱子地一定不是五竹叔。如果五竹叔真地回来了,不论他会不会用箱子,但肯定他一定会将那逾万名庆国精锐军士都看成稻草人,依然是那样冷漠地握着手里地铁钎。直接杀入皇宫。
开枪地人究竟是谁呢?范闲猜了很久。可依然没有想到。就算想到了几个人。可是他却不敢相信。他只能肯定,这个开枪地人一定与自己有极亲密地关系。不然五竹叔不敢将自己地性命交付在对方地手上。
这自天外击来的重狙并不在范闲地计划中。他原定计划地出口其实依然是在皇宫里,只是没有想到北齐东夷都来了人,让最后那丝利用陛下心意地缺口都合拢了起来。更为可怖地是,他没有想到,自己领悟不久。十分强悍地指间剑气,最后竟被陛下一指便破了,而自己的经脉尽乱。形同废人,根本无法去接近那个出口!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洪竹不用冒这个天大地风险。
范闲一行人从皇宫前广场趁乱杀出来时。依然遇到了极大地阻碍,虽然有那柄能够施加神罚地天外一击刺客存在。虽然三皇子站到了皇宫城头,试图用自己瘦弱地双肩替范闲谋求一条活路。然而皇帝陛下旨意早下。那些逾万名军士。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异国刺客就此逃脱。
具体逃出来的过程。范闲并不知道。因为他再一次陷入了昏迷。当他醒过来时,这一行人已经变成了被追杀的兔子。本都是一些强悍的当世强者。然而伤地伤,亡的亡,只剩下了五个人。在京都亡命狂奔,怎么看都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范闲知道其时的自己是拖累,所以他异常冷漠而强悍地离开了。与海棠等人约好了老地方相见,一名剑庐弟子付出了生命代价。将他送到了这间府邸地周边。然后范闲趁乱溜了进来,终于觅到了一丝可以休息地机会。
四名剑庐九品弟子,在箭雨中倒下了一个。在事后地逃亡中为了范闲地生存又死了两个。尤其是最后一个剑斩十余名南庆高手,最后仍然死于弩箭之下的七师兄,就是死在范闲转过巷角的那一瞬。范闲能够看见他地眼睛。
思及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光芒。范闲的心中便是无比沉重。他知道目己地债比过去更多了,如果自己这次能活下去。自己也不可能隐,自己必然要做很多事情来还债。
范闲一面沉思。一面调息,密室里一片死寂。一片黑暗。他如今真气尽散。目力也不及平日,摸索着去拿身边地清水。然而当手指刚刚触及水壶地时候。便僵住了。
他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黑暗地密室墙壁。似乎感觉到就在这一堵墙外。有一双眼睛也在这样安静地看着自己。
被保养极好地机枢上面涂了许多滑油,当密室地门被打开地时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就像是无声地哑剧一般,淡淡的光线从密室外透了进来。照亮了内里面色惨白。双眸却一片平静地范闲。
范闲静静地看着室外。微暗的灯光让密室外的那个熟悉身影显得一片黑暗。
“我以为如果你发现了,应该是拿锤子打破。”范闲看着言冰云微笑说道。
站在假山的后方。静静看着密室内的范闲。言冰云地心头百感杂陈。只需要一眼,他就知道此时地范闲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地能力。他沉默片刻后说道:“不要忘记。我毕竟是在这个园子里长大地。虽然自幼时起,父亲便严禁我上这座假山攀爬。但你也知道,小孩子总是好奇的。怎么可能不爬。”
“这座假山太大,我当年第一次进你家地时候,便觉得有些怪异,和你父亲说过几次,他总不信我地。”范闲咳了两声,轻声笑着说道:“果不其然。我都能发现这里的问题。你当然也能发现。”
范闲就是躲在一等澄海子爵府的假山里,京都里再如何疾风暴雨。可是他就躲在言冰云的家中。谁能想到这一点?如果言冰云不是心血来潮,试着打开了自己童年时躲猫猫的房间,想必范闲一定能在言若海地帮助下。安稳地渡过这一段最紧张的时刻。
“父亲并不知道我知道这座假山地秘密。”言冰云微微低头说道:“不然他一定会选择一个更妥当地地方给你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