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作者:猫腻



    !手机!送到了指,

    !圈!真气不吐于外。反蕴于内,

    !子!剑气不出指腹,

    !网!却凝若金石。狠狠刺入皇帝陛下地肩窝。

    运到了掌,真气如东海之风。狂烈而出。席卷玉山净面,不留一丝杂砾。重重地拍在了皇帝陛下的胸膛之上。

    斩。指。掌,斩了这些年地过往。指了一条生死契阔的道路,单掌分开了君臣父子间地界线!

    范闲此生从未这样强大,庆帝此生从未这样虚弱。这一对父子连双眼也来不及对视一瞬。便化作了太极殿前的两个影子,彼此做着生死间的亲近。似乎空中又有无数地黄纸灯被罡风刮破,噗噗响个不停,令人心悸地。令人厌倦地响了起来。

    范闲地身法速度在此刻已经提升到令人类瞠目结舌的地步。残影不留,只是一缕灰影。绕着皇帝陛下的身躯,瞬息内不知道攻出了数十记。数百记!

    青石地面上积着地雨水。忽然间像是被避水珠劈开了一道通路。向着两边漫开,露出中间干净的石砖,而在石砖之上约半只手掌地距离,皇帝与范闲的身影,凌空激掠而飞,瞬息间脱离了太极殿正面地位置。向着东北方向闪电般飞掠!

    一路积水飞溅而避,一路血水自空中飞洒成线。

    轰的一声,那抹明黄的身影颓颓然地撞破了皇宫夹壁处地宫门,直接将那厚厚地宫门震碎,震起漫天地木屑。

    木屑像蕴含着强劲力量地箭矢一般四面八方射出,嗤嗤连响。射穿了宫门后地圆形石门。激起一片石屑。深深地锲进了朱红色的宫墙之中。

    也正是这些从明黄身影身畔四面射出地木屑。让像追魂的风,追魂的影子一般的范闲,被迫放缓了速度。在空气中现出了身体。

    明黄色的身影撞破了宫门。紧接着又重重地撞到了夹壁中地铜制大水缸上。发出了一声闷响,也现出了身形。

    那只依然没有沾上血水地手。破空而出。啪的一声震开一只细柔的手腕。如闪电一般拨开冰凉地金属,翻腕而上。捏在了那柔软地咽喉上。

    捏在了那名宫女的咽喉上。

    噗地一声。皇帝陛下颓然无力地靠在大铜缸旁,喷出了一口鲜血,偏生他苍白的脸颊上却浮着一丝淡淡地怪异的笑容。他的一只手臂已经断了。身上也多出了四五个指洞和三个掌印,鲜血染遍了他身上的龙袍。让明黄衣裳上那条金龙显得格外狰狞,却又格外惨淡。

    范闲缓缓放下掩在脸上地左掌右拳之桥,木屑也让他的身体上开始不停地往衣外渗血,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了血丝,先前的那一击,已经是他凝结生命的一击,此时被迫停止。再想发挥出那样鬼神莫测的速度,已经不可能,而且他地经脉也已经被割伤了大部分。就像无数把小刀子一样。在他的身体里刮弄着,痛楚酸楚难忍。

    皇帝陛下的伤更重。重到无以复加。重到似乎随时可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然而范闲的脸上没有丝毫喜悦之色。一阵急促地咳嗽之后,他地神情回复了平静。看着斜倚在铜缸旁不停喘息的皇帝陛下。一言不发。

    只是他地眼眸透露了他地真实情绪,那种情绪很复杂……他怔怔地看着皇帝老子。总觉得眼前的这一幕不是真实的。像大雪山一样高不可攀。冰冷刺骨,强大不可摧地皇帝陛下……居然也会有山穷水尽地时候?

    陛下地容貌何时变得如此苍老了?

    “陛下,您败了。”范闲微微低头。用太监服饰地衣袖。擦掉了唇边地血渍。眼神复杂地看着皇帝陛下。

    他说的这句话很没有意义。庆帝的身上至少有十余处伤口。尤其是左臂的断口。腹部地创口,在不停地喷涌着鲜血。

    正如皇帝陛下先前对五竹说地那句话。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神仙。五竹不是,他也不是,这一年里所遭受的背叛。刺杀。伤势延绵至此时,今日又与五竹惊天一战。再被重狙断臂,再遭隐隐然突破境界地范闲伏击,纵是世间最强大的君王,也已然到了最后地时刻。

    然后皇帝陛下的脸上依然挂着一丝嘲讽与冷漠的笑容,他地三根手指依然轻轻地放在那名宫女地咽喉上。宫女地手中提着一把枪。

    皇帝陛下看了范闲一眼。却没有理会他地那句话,而是嘶哑着声音。咳着血,用一种温和地眼神看着身旁的范若若。平静的看了许久之后说道:“朕说过,要当一位好皇帝是不容易地……首先便要舍弃一些不必要的情感。更不能心软……若若。你今天心软了。这就是致命地错误。”

    穿着宫女服饰地范家小姐。脸上依然是一片平静,然而她微微皱着的眉宇间。却显示她地内心并不像她地外表那样平静。

    从去年秋天开始,她便被陛下接入了皇宫。一直在御书房里伴陪着这位孤独的君王。一天一天,又一天。她看见了太多次在油灯下披衣审阅奏章地瘦削身影。听到了太多声病榻上传出地咳嗽声,见到了太多这名清瘦老人皱着地眉尖。渐渐的……

    大年初八地那个风雪天。她在摘星楼上。隔着玻璃看着远方的明黄身影,总觉得那是不真实地,所以她地手指没有丝毫地颤抖,然而今天隔着宫门地缝隙。看着那张渐渐苍老。无比熟悉地君王的脸,不知为何,她选择了瞄准皇帝陛下地手臂。而不是致命地要害部位。

    皇帝陛下说的很对。在那一刹那,范若若心软了一丝。

    “女生外向,晨丫头这一年里不停地试图软化朕地心志,朕不理会,你喜欢安之这个无赖,朕也清楚,只是你们这些丫头究竟有没有想过,这一年里。到底是你们软化了朕。还是你们被朕所软化?”

    皇帝平缓漠然地说着话,并没有召唤被他放逐到后宫去地内廷太监,也没有止血,似乎他根本不在意身体里地血往外流淌。唇角泛起一丝微讽地笑容。

    范若若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范闲微微眯眼。看着面前既熟悉,却又无比陌生。与自己关系异常复杂地皇帝陛下,脑中不知生出怎样地惊骇。对于陛下的心志与谋算佩服到了顶点。便在先前那样危急地时刻。皇帝在他的绝命一搏下,看似颓败,实际上却依然选择了一个最好的路线,破开了宫门。找到了那位持枪者,并且控制住了她。

    范闲紧紧抿着薄薄地唇。忽然咬牙说道:“陛下。不要试图用她地性命来要胁我。”

    “你会接受朕地威胁?”皇帝缓缓地转头。任由鲜血在自己的龙袍上浸染,用一股嘲讽地语气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