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宴

作者:Doings

祝秋宴后来没有再出现,舒意几次在10号车的高包门外徘徊,那扇门始终没有为她打开。

蒋晚虽然回了车厢,却不再搭理她。

每次舒意想说什么,她要么拉着秦歌转移话题,要么就跑到隔壁去。人一多,舒意就没了同她私下解释的机会。

江远骐在乌兰巴托的停靠站买了药膏给她,她脖子上的红痕起先还不扎眼,过了几个小时后开始发青发紫,就分外惹人注意了。

舒意涂了药膏,对风吹干,翻出一条丝巾扎上。

眼前的事纵然堆积成山,但说到底都是女孩子家之间的小别扭,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按照之前周奕给她的照片和透露的信息,如果巴雅尔的目的地是俄罗斯的话,他应该会在蒙古站最新接驳的车厢内。

舒意咨询了列车员,循着车厢去找巴雅尔。

巴雅尔蓄着络腮胡,浓眉大眼,体格粗壮,戴毡帽,咧嘴一笑很有蒙古汉子的豪放风范,在人群当中应该鹤立鸡群。然而舒意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暗忖周奕的消息是不是出错时,巴雅尔从车厢尽头的洗手间走出来。

舒意一喜,赶忙迎上前去。

她有窥探过去的本事,只要同巴雅尔攀谈,就能通过眼睛确认他上一世是不是秘密名单中的继承人。可她刚走了几步,巴雅尔就被一把拽进一间包厢。

移门“哐”的一声重重关上。

舒意眼睁睁看着巴雅尔消失于视野之中,心下一急,赶忙奔到门前,小心翼翼地打量一圈四周,将耳朵附在门上。

好一会儿,里面没有传来一丝说话的声音,她渐渐察觉到不对劲,踟蹰着往后退,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可一眼望去,长长的甬道直通到底,车壁干净,左右包厢门均关闭着,她一个女孩不敢也冒昧闯进去。

这时门后插销被抽动,移门露出缝隙,一个高大威猛的身躯即将探出头来。

在看清对方的长相前,舒意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旋即背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就在这时,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惨叫!舒意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走廊,强自镇定地穿过车厢。直到挡门被关上,看到正在煮粥准备晚饭的列车员,她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意识巴雅尔可能出事了,舒意随即对列车员说:“刚才我听到车厢里有人求救,您要不要去看一下?”

列车员立刻起身,舒意同他一起返回,然而包厢里人已经走空了。舒意找了两圈,始终不见对方的踪影。担心列车员怀疑,舒意不再逗留,疾步回到自己的包间。

整个半下午她始终心神不定,坐立难安。

秦歌几次看向她脖子间的丝巾,缎面光滑,印着金花,藏起来的品牌LOGO,一看就价值不菲。舒意察觉后将丝巾解了下来,递到她面前:“你想要吗?”

张口就是这么一句,充满挑衅,她怎么可能要?秦歌露出个柔柔的笑:“小意,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

舒意长相出挑,念书时没有少被孤立欺负,但她性子沉,凡事都在心里算计,不爱面上跟人计较,否则早就拉着秦歌理论,问问她究竟同蒋晚说了什么,蒋晚几乎搬到隔壁去。

要不是她一直拿余光乜她,她也不会逮着机会羞辱她。

“我不懂你说什么,被男人拒之门外,心情不好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吗?”

家境好的女孩子,从里到外透着优越,一条丝巾就可以碾碎一个人的自尊。秦歌攥住裙子一角,鼻子一抽,委屈地哭了。

“你太过分了!”

她旋即跑了出去,江远骐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小桶冰块,正打算让舒意镇一镇,她奋力一撞,直将冰桶撂翻。

江远骐怒喝一声:“你干嘛啊?”

她挤出满脸的泪水先告起状来。贺秋冬拿她当不经事的小姑娘,一听火冒三丈,扬言要舒意道歉。

舒意拿了本书靠在床头看,不管贺秋冬说什么一概不放在心上。几个男孩女孩面面相觑,这才发现舒意冷酷起来,着实冷酷。

一路上她很少说话,笑起来春意暖融,眉眼间书香气浓,他们则认定她修养良好,柔软好意,这么一看才知道大错特错。

那是优渥的身家所带来的得天独厚的距离感,所谓的“柔软好意”,掌控权其实一直在她手里。

他们哪里知道,她心头藏着山河万钧,身负经世使命,立于危墙,火舌燎身,正摇摇欲坠。

蒋晚从旁看着,若有所思地叹了声气。

……

傍晚时分,舒意同江远骐来到蒙古餐车吃饭。

江远骐知道她心情不佳,给她看沿途拍摄的照片,蒙古境内大多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成群的牛羊,以及一片片房屋密集的村庄,乌兰巴托的建筑倒是很有现代化气息,可惜她没有下去看看。

餐厅内只有当地人服务,不会中文也不会英文,与食客的交流全凭比划和计算器,有张图片的菜单标着蒙元的价格。

没有蒙元的话可以用卢布和人民币,只是汇率损失比较多。

舒意点了一份鸡肉套餐,江远骐一份牛排套餐,两份套餐三万五蒙元,折合人民币大致120块。她吐了吐舌,明晃晃地宰客呀。

唯一值得餐价的是,蒙古餐车的装修别具一格,所有家具都是木制的,槅窗木雕,图腾煊煌,或龙或虎,象马连绵,雕饰着整间餐车,十分恢宏壮观。

江远骐同她说:“难怪攻略上要把这间餐车单独拎出来做特殊说明了,确实很有特色,不过餐食吧……”

实在差强人意,江远骐觉得还不如泡面好吃,所以要坐国际列车的话,榨菜、泡面和火腿肠一样都少不了。

两人正说着话,一群异国人忽然狂奔穿过餐车。他们交头接耳,激烈地讨论着什么,引起不小的骚动。

舒意侧耳听着,脸颊刷得一下褪了血色。

江远骐忙问:“怎么了?”

舒意放下餐布,转身跟着人群往外跑。江远骐紧跟上去,临出门前听到有人有国语翻译:“咱们火车上死人了?”

他们来到出事的车厢,已经前三层后三层被围得水泄不通。

舒意咬着唇,拨开人群挤进去,越是靠近,心中某个猜想越蠢蠢欲动,让她几乎不敢再往前走,但她仍逼着自己抬起脚步,一步步挤到最前面。

视线中闪过一抹熟悉的衣角,她骤然惊叫一声,捂住嘴往外退。

是巴雅尔!

她记得他的蒙古靴,青红兽带扎着一圈裤脚,绘粼粼水纹,着一身民族服饰,很有当地特色。

巴雅尔死了?!

越来越多的人朝此处聚集,摩肩接踵,汗意淋漓,逐渐凝成一股发腥的恶臭,舒意仰着头,眼前晕眩,感觉一趟趟潮水正朝她涌过来。

她勉力往外走,可越是用力,却越是回到包围圈中。

忽然一双手从肩后伸来,直接捂住她的嘴,用着成年男人的蛮力粗暴地将她拖到一旁。

江远骐就在不远之外,一直喊着她的名字。冯今个子高,和蒋晚也在人群里,舒意明明看到他们,却好像离他们很远。

她奋力想要呼救,后脖却斩来一阵钝痛!

舒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