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宴

作者:Doings

转瞬进入八月下旬,盛暑清苦,天气多变。

一门之隔,外面风大雨大,打落一片花穗,院子的草坪上不知何时蹿进一只小野猫,正浑身哆嗦地躲在灌木丛里,凄惨地叫着。

舒意揉揉眼睛,面前仍旧空无一人,难道只是做梦?

她不禁抬头往上看,先前被摇碎的桂花枝头此刻却缀满花蕊,黄澄澄一片,连着细密的雨串成一线,将树梢压得沉甸甸。

不是梦,可刚才那一幕算什么?

她分明看到祝秋宴出现在门外,还、还抱住了她,可为什么须臾之间又消失于眼前?

她摸了摸冰凉的肩头,上面早已没有一丝他的气味。

难道只是她想入非非?又或产生了幻觉?

她惘惘地走下台阶,抱起小猫回到房间,找出绵软的衣服替它擦干身体,又翻出纸箱给她做简易的窝,给她找了点吃食。

小猫似知晓她在帮她,乖乖地任由舒意摆弄,吹干毛发后就狼吞虎咽起来。夜半之后猫在纸箱里渐渐入睡,伴着它匀长的呼吸,舒意原本寥寥的睡意也袭上心头,眉梢渐展。

确定楼上不再传来声响后,梁嘉善将撞倒的桌椅一一扶起,开了门,至玄关处望着头顶上的桂花树。

雨声滴滴答答,他心口仍在迟缓地阵痛着。

之前在蒙俄边境,未曾看到他们比肩而立,是时心中虽感微恙,却没有此番浓烈,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一个怎样危险的边缘。

危险地破坏着什么,又危险地守护着什么。

同一时间,祝秋宴就在対街的树影下静静伫立。

与他一同静默的还有另外一道身影,在风雨瓢泼的天幕下与自然万物相近,任由寒气钻心,却丝毫不觉冷,不是因为他们漠然,而是夤夜行走数百年,皮肤对于温度的感知能力降低了,继而连体温都比常人低出少许。

不知过去多久,招晴先开了口:“祝秋宴,你疯了吗?就差一点,倘若不是我刚才拽回了你,她就会看到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祝秋宴此刻是什么鬼样子呢?一种草木荒芜、形容枯槁的模样。凡人的眼睛看他,他面孔苍白,眼球凸出,眸中细细密密布满浓稠的红;

隔远一些用历史的眼睛看他,他已然是昔年的祝秋宴,一袭破碎长衫,发丝散乱,乘风飞扬,面若死尸,双眼汩汩血流如注,那般疯魔之景象,比之阎王降生有过之而无不及。

招晴问:“你这副模样,确定她能承受得起吗?不会害怕你吗?”

祝秋宴声音嘶哑:“我早该知道的,她会恐惧我,不单是这副鬼样子,还有我的用心。”

“你果真疯了!”

“是,我疯了。”

他能不疯吗?他可以不疯吗?倘若不疯魔,今日世事该如何解释?

——除非春色满园,花红百日,山河往复,故人依旧,否则我生生世世不再见你。

你看,都成真了啊。

千秋园依稀恢复昔日的荣光,故人们一一归来,重蹈覆辙演绎着上辈子的戏码,梁嘉善的一往情深,谢晚的孤单,袁今朝朝暮暮与长久时的舍离,王歌的意难平,而他一直盘旋于心口的相似的厌弃……如此种种无不正向他展示着“山河往复,故人依旧”的结果。

他渐渐感到一种失控,仿佛他前生、今生、来生,恐怕再重来几辈子,也无法改变终将与她势不两立的局面。

招晴眼见他一步步往后退,忽而撞上一棵老树,花果窸窸窣窣往下掉,而他竟无力到什么地步,区区一颗果子就将他砸得倒下去。

那么高大英俊的一个男人,直挺挺地往下一摔,惊起半山沉睡的亡灵。

她赶紧上前将他托起,眼中充盈着泪水:“你确定吗?她果真是谢意?”

祝秋宴摇摇头,只是问:“招晴,有可以让她忘记一切的药粉吗?”

“我不知道,我没有试过。七禅,你该知道的,如果可以遗忘,最先需要忘记的分明是我们。”

“不。”祝秋宴说,“我爱她入骨,怎堪舍得。”

“可如果她忘了,就不再记得你,也不会再爱你了。”

祝秋宴蜷缩在湿润的草地里,缓缓闭上眼睛,声音轻若浮尘:“她的爱,我从未敢奢望。”

——

关于那句箴言,刘阳一个相信命数的人对此尚嗤之以鼻,就更不用说她。她从不信命,也不相信箴言会成真,但苟活在世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找些事做,于是就和他、刘阳一起重建了一座千秋园。

抱着一丝希望过活,总好过日子黑不见底吧?这些年祝秋宴很是快活的,她以为他会一直这么快活下去。

却没想到箴言果真实现,日日期盼于此的人却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痛苦当中。

自文康十四年之后,她仿佛再也没看到他这么痛过了,钻心入骨,如至炼狱。

这不是他一直等待的一天吗?

招晴忍不住问:“七禅,你后悔吗?”

祝秋宴翻了个身,却依稀睡得沉了过去。幕天席地,伴花草树木,雨夜动荡,万灵游走,他闭着眼睛,彷如魂已黄泉。

……

第二日舒意回学校取东西,在宿舍楼下偶然碰见秦歌。因为要准备考研,她已经搬回宿舍,全情准备。

自那日在机场告别,两人就再未有过联系。不知她有没有向晚晚解释自己故意挑拨她们的小手段,晚晚却已然洞明,舒意就没再追究。

想着打个招呼就罢,不料秦歌却先停了下来。

“我听说你回来后一直做噩梦。”秦歌脸颊的痘痘已彻底瘪了下去,头发不必再作遮掩,大大方方地别至耳后,露出青春洋溢的面庞。

她微微笑着,压低声音说,“那种滋味怎么样?”

舒意眉头微皱,淡淡回道:“我不过一时。”

言下之意有些人却要被噩梦纠缠很久,秦歌面色一僵,顿感羞愤:“舒意,其实你就是她,对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舒意作势要走,秦歌猛的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

“你就是谢意。”她笃定地说。

舒意含笑:“怎么?被噩梦侵扰不够,还要捏造出现实中的人物来作为你报复发泄的对象吗?”

秦歌说:“你不用跟我绕弯子,我在说什么你很清楚。这几天我也做了个梦,梦见那日去晋王府参加春日宴,在后花园遇见晋王之前,你猜我瞧见了谁?”

她是晋王安插在谢府的棋子,以她身份,除了春日宴恐怕别无机会接近那位位高权重的皇子。料想她此刻说的应与谢府真正的“内鬼”有关,舒意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做出几分漠不关心的样子。

秦歌心中没底,想要试探她的态度,忙迫不及待地揭示了出来:“是一个叫做七禅的少年。”

“不可能!”

舒意下意识否定,说完才发现自己暴露了什么,一时懊悔不已,“你不要瞎说,拉我一个下水还嫌不够?”

秦歌似笑非笑:“K3火车上那个叫做祝七禅的男人,就是他吧?你领回府里的少年。难怪你第一天上火车他就来救你,还几次三番帮你,你也与他格外亲密的样子,害得我以为你和蒋晚那个蠢货都对他一见钟情了呢。说真的,他和我梦中看到的样子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我只是好奇,他好像和我们有点不太一样。”

我们,特指她和舒意、蒋晚,明显是当世之中普通的人,只是因为上辈子的牵绊,这辈子才又走到一起。那个男人就不一样了,不管是周身气度还是从列车员口中听到的传闻,都太传奇神秘,令人难辨真伪。

秦歌低下头,有些遗憾地喃喃,“怎么没在火车上时就梦见他呢?不然总能发现一些端倪。舒意,假设我真的捏住了什么关于他的把柄,那么在蒙俄边境的拘留室里,你还敢那么对我吗?”

舒意看向别处,只道:“你越说越离谱了。”

“呵。”秦歌嘲讽一笑,“我突然有点感谢那让人长久深陷的噩梦了,一定会善加利用,努力找到他和我们不一样的关键,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来求我啊。”

舒意不确定祝秋宴身份暴露的话,会为他带来怎样的后果。

秦歌离开很久之后她心中仍惴惴不安,一时在想她果真在晋王府见到他?会是他吗?可那一日分明是她(王歌)设计将七禅拽到谢晚的马车上,就是为了让他同晚晚发生一些什么,也好离间谢家姐妹之情。

这不足以成为一个有力的佐证。

但……这又可能是一个新的转机,否则筱雅临死前手指的千秋园又该作何解释?

她心不在焉地收拾完剩下的东西,左不过几本学科类的书,并三两幅画,之前一直不敢拿回家被舒杨看到,只好藏在宿舍。

眼下毕业要交宿舍,这些东西该藏到哪里去?她苦恼地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让蒋晚帮忙代管。

蒋晚和冯今不知去了哪里玩,两人的手机都打不通,她只好先把画裹起来,打算直接送到蒋晚家里。临走前还要跟老师打个招呼,就顺道拐去了艺术楼,不想一抬头竟看到老师陪同舒杨走了出来。

舒意一惊,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最后只能尴尬地笑了一下。

舒杨刚从国外参加完画展回来,面容尚有风霜疲惫的痕迹,略带指责的目光瞥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与老师寒暄几句,另约时间相谈,便先带着她离开。

她提着满手的东西,走不快,气喘吁吁地跟在舒杨身后。

舒杨脚步不停,仍旧飞快往前走,想必是生气了,舒意浑如缩头乌龟一般,一声也不敢吭,亦步亦趋地缀在身后。

忽然舒杨猛的一停,她差点撞上她后背。

“多大的人了,走路还不看路。”

舒杨气恼归气恼,到底不忍心见她受累,腾出手来帮她拿东西,又道,“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怎么拎得动?为什么不叫爸爸开车送你来?”

转念一想,这丫头本就故意瞒着他们夫妻,又怎么会叫殷照年来送?就又道,“嘉善不是住在家里吗?”

舒意说:“昨天夜里下雨,我捡到一只小猫,他早上帮忙送去宠物店做检查了。”

舒杨批评她:“事有轻重缓急,既然是你带回的小猫,就应该负责到底,你今天应该陪嘉善一起去宠物店。来学校拿东西的事,你是不是没有告诉他?”

“我……”

她确实什么都没说,只是拜托梁嘉善帮忙,他就一口应下了。

“你呀。”

舒杨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狠狠瞪她一眼。两人至校外停车场,舒杨停下脚步,在包里翻车钥匙,开了锁后招呼舒意上车。

一回头见她站在原地,正望着某一个方向出神,她好奇地循着视线看过去。

就这么一看,整个人僵住了。

不远处的街边,殷照年开着拉风的跑车,正弯腰揭开车门,绅士地为一个女孩遮住头顶,让她坐进车内。两人不知在说什么,殷照年笑成一朵花。

舒杨记性很好,寻思着问:“是那天在火车站和晚晚一起的女孩吗?”

舒意艰涩道:“是。”

殷照年这个花心大萝卜!居然还惦记着秦歌!

舒杨撇撇嘴,哼笑一声,让舒意先上车,径自朝殷照年走过去。

她一贯知道他有拈花惹草的臭毛病,每回出国他就跟过年似的,恨不得放两响鞭炮庆祝一下,只他们习惯了伪饰太平,逢场作戏,不想令舒意担心罢了。

只这个不死心的东西,在外面野也就算了,居然野到女儿的同学身上,还公然到学校门外来接,真当她已经死了吗?

殷照年殷勤地为秦歌关上车门,正要绕过车头去另一侧,余光瞥到一抹身影,本是不经心的一看,差点没吓破他的胆!

他几乎是贴着车头靠了上去,瑟缩地往后躲,声线带着一丝明显的颤抖道:“怎、怎么提前回来了?”

舒杨拨动着耳边的乌发,柔婉一笑:“突击查岗啊。”

殷照年几乎抖成筛子。

他对舒杨的恐惧让他练成一种条件反射,完全可以通过观察舒杨此刻的神情,分辨其笑容的虚伪程度,来判断自己身首异处的可能性。

虽然还没到最高级别,但距离也不远了。

舒杨问:“车里坐的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殷照年心里酿起一丝期待,说:“哦,小意的同学,请我帮个忙。”

“帮什么忙需要帮到脸就差贴到一起去?殷照年,我给你半小时,在我回到家之前你最好出现,否则我会生气。”

这话是真的稀奇了,殷照年咂摸了半天,这些年也就在舒意的事上见她动过火气,事关自己她从来不闻不问,生气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殷照年觉得新鲜,马不停蹄地将秦歌轰下车。

眼看舒杨已经发动车子,舒意正趴在窗口朝他挤眉弄眼,他飞过去一吻,马上就要回家跪搓衣板,不想秦歌却忽然勾缠上来,挂住他的脖子。

刚刚年过四十的男人,保养得跟男明星没什么两样,瞧着也就三十上下,英俊多金,嘴巴还甜,尤其一双多情的眸子,真会说话。

“不是说要带我去吃饭吗?怎么又变卦了。”

殷照年有些不耐:“你没看到吗?都被我老婆抓个现行了。”

“什么现行,说的这么难听,我们又没有做什么,只是吃饭而已。她要乐意,带她一起嘛。”

“你以为你是谁。”

殷照年就是这种性子,高兴的时候陪你疯,上天下地哄得你飘飘欲仙,真当自己是个要紧的角儿,可他不高兴了,无情地像一缕风,说抽身就抽身,什么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起先这个女孩在边境朝他示弱,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实在惹人注目,他左右要忙活,对她多一番照顾不过举手之劳,没想到她也配合,一来二去就看对眼了。

游戏人间嘛,他最擅长不过,加之是舒意的同学,这层身份更为禁忌的果实平添一抹异香。

万万没想到竟被舒杨撞个正着,还得来一份意外之喜,多年不得舒杨正眼想看的殷照年内心正洋洋得意,着急回家显摆自己的成果,哪有闲情同秦歌攀扯,一把撂开她道:“想要什么,直说吧。”

这个女孩一直若即若离地吊着他,不刻意疏离,也不特别亲近,就在刚才忽然说什么今天有空,想要他过来接她一起去心心念念的网红餐厅打卡,他还当她想通了。

后见小意也在,才觉意味深长起来。

敢情拿他当猴儿耍?

一根搅屎棍子,先忽冷忽热,这会儿倒刻意靠过来,还能为着什么,无非想搞得他家宅不宁。

不得不说殷照年在这方面有过人的敏锐,眯着眼睛一瞅,就知道女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江湖人称“狐狸精杀手”。

秦歌见他已然冷下脸来,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格格不入的矜贵之气,顿觉无趣,懒洋洋道:“不去也好,省的占用我学习的时间。”

殷照年不置可否,发动车子。

见他没有挽回的意思,她不再端着,隔窗看着他:“现在想不到有什么想要的,之后如果想到了,可以找你兑现吗?”

殷照年敷衍地点点头,跑车当即发出高调的轰隆声,绝尘而去。

舒杨一到家就进了房间,殷照年紧随其后,蹑手蹑脚地拧开门缝一看,舒杨正在里面换衣服。胸罩的扣子解了一半,手一顿,扬起衬衫就朝殷照年扔过来。

他把带着舒杨香水味的衬衫放在鼻间深深吸了一口,随后往怀里一揣,舔着笑脸挪进去,这时舒杨已换好了衣服,走到阳台上。

从高处往下看,舒意和梁嘉善正在草坪上给小猫安装木头房。

殷照年跃过她的肩头朝下看,一路上紧张而又期待的发作已然了无痕迹,她眼中似乎除了小意,再也放不下其他人。

殷照年觉得自己又高估了自己,被一种自作多情的丑态给激笑了,抽出根烟含在嘴里,阴阳怪气地问:“怎么了?他们看着不相配吗?”

舒杨难得没有驳斥,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样子。

“你不用担心,这两天她没再做噩梦了。”

舒杨冷冷道:“你整天不着家,能知道什么?”

“是,我是不着家,可嘉善不是在嘛,我哪一天不给他打电话?反正在你眼里我总是不称职的,对小意总没有你上心,对吧?”

殷照年也来了脾气,不再惯着她。

舒杨也痛恨男人一来脾气就在房间里抽烟,快步上前,直接捞过他指间的烟头掐灭,手一抛,扔到垃圾桶里。

那是一双画家的手,纤细笔直,骨感白皙,无数个夜晚在他们刚结婚的时候,他曾那样幻想过,可惜总是未遂。

这女人究竟是性.冷淡,还是只对他冷淡?

“舒杨,咱们也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小意也养了十几年,现在她大学毕业,该算成年了吧?父母之间的事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你跟我说句真话,她到底是不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女?”

……

舒意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看到舒杨暴揍殷照年。殷照年年轻的时候不说帅过娱乐圈半壁江山,那也是出了名的富家公子,红尘万丈,绿叶丛中,可以说是游刃有余。

哪里想到败在舒杨手上,还被她吃得这么死。

于是半个下午,就听到殷照年求饶的声音,不停地说:“我错了我错了,我说错话了,老婆大人你就原谅我吧,我下回再也不敢了。小意!快救救爸爸,爸爸要断气了!”

听他声如洪钟的样子,离断气还差得远,舒意扬声道:“爸爸,好好道歉,不要分心。”转而又对梁嘉善说,“让你见笑了。”

梁嘉善倒没觉得有多尴尬,他一向有应对万事万物从容不迫的本事。给小猫安装好了木屋,他忽而想起什么,说道:“早上带它出去时,一个没注意让它跑到了马路上。”

他指着马路对面的树丛,对舒意说,“不是梦,他昨夜来过,早上才离开,我在那里看到了他。”

梁嘉善又望向头顶的丹桂,才刚进入八月,这棵桂花树就已经飘香十里了。

这是那个男人为她创造的奇迹,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言不由衷,身不由己,去而复返,返而复去,但裹挟着雨夜逃离的身影可以作证,深夜降临枝头将这棵树装点一新的事实也可以提供依据,他正在经历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梁嘉善欣赏这个情敌,同时也不想她跟丢了魂似的,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小意,你想去找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都在爆肝,不要养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