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宴

作者:Doings

梁嘉善趴在床上,贴身小厮在一旁给他上药。

亵裤半褪,露出已经结痂的伤口。想到半月前公子被抬着回来时血肉模糊的场景,长随荣引忍不住道:“公子只是去宫中谢恩,大人即便对赐婚不满,也不该责罚公子才是。”

“荣引。”梁嘉善声音微沉,“慎言。”

荣引自幼跟在梁嘉善身旁,与他感情甚笃,知晓公子是怕他说错话惹来责罚,心下叹气:“公子,你一定要娶谢府的小姐吗?”

梁嘉善不作声。

“我来府里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大人发这么大的火,还对公子下这么狠的手。如今公子被罚禁足,出不了府,也不知谢家如何了。”

梁嘉善跟着他的话,遐思也飞向了日前。

圣人下旨赐婚,哪怕明知不可为他也要冒险试一试。以谢家如今在朝局中的形势,唯有嫁进梁家,才能保她一夕平安。如此一来还能暂时打消圣人对梁家的疑虑,阻止晋王的觊觎,纵惹得李重夔不快,也别无二法。

可看父亲的意思似乎很坚决,赐婚一事仍在想法子周旋,他若再一日日拘于这四方天,等到李重夔回京恐怕就迟了。

因下想着必须要和父亲再谈一谈,梁嘉善遽然起身,快步走至门边,忽而脚步一软,急忙撑住门框。

荣引飞奔过来扶起他:“公子,大夫说了,你伤势才刚刚好一点,还不能下床。”

“我要去见父亲。”他强忍痛意推开门。

荣引还要劝谏,就在这时管家从堂前疾步上前来:“公子,谢府的小姐听说你感染风寒,特意来看你。”

说罢压低声音,“大人让我提醒公子,赐婚之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公子千万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有些话不该说就烂在肚子里。”

管家退下后,梁嘉善见迎面而来两道身影。

谢意第一眼看到梁嘉善就觉得他消瘦了,天青色的氅子披在肩上,衬得他越发清减。

他似要上前来迎她,走了两步又勉强停住,贴身长随紧跟身后,小心翼翼地护着他。

谢意加紧步伐,穿过中堂到他面前,上下一打量见他脸色甚是苍白。“风寒可有好一些?我从铺子里给你带了一些温补的药材。”

她招招手,祝秋宴从后面将药材补品交给荣引,梁嘉善让他去沏一壶热茶来,荣引似不放心,被梁嘉善定定看了一眼方才离去。

中堂有风,谢意让他去一旁的回廊下说话。

梁嘉善走得慢,几步路就有点喘,勉强笑着揶揄:“你看我身子骨弱的,区区风寒就被折腾成这样,不过你放心,大夫说了,再休养几日就会好的。”

“那就好。”

梁嘉善这才看向她身后的男子。她常作男子装扮进出,身边跟着是也多为仆从,而非丫鬟,只每次都是同一个人,还是如此俊秀的少年,加之他曾将他错认为她的心上人,梁嘉善也不知是什么感觉,总有点吃味。

谢意问他都用了哪些药,言说道:“七禅懂一些药理,你若放心的话,也可让他帮你看看。”

梁嘉善说:“不必了,只是风寒而已。”

祝秋宴在旁补充道:“公子有所不知,《伤寒论》中记载:太阳病三日,已发汗,若吐、若下、若温针仍不解者,此为坏病,桂枝不中与之也。风寒别类甚多,用药需谨慎,听说公子已病有半月,仍未好转,此症可大可小,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谢意一听,神色紧张起来:“你不如让他给你看看?”

梁嘉善有些犹豫。

所谓风寒,不过是梁太尉为了掩人耳目找的一个借口罢了,他本就没有生病,若被谢意知晓,该如何搪塞?

若知他有伤在身,又该如何猜想?

可一对上她的眼睛,他就不知该如何拒绝。祝秋宴趁势上前半步,他只好撩开袖子,迟疑地将手臂递过去。

祝秋宴搭住他的脉搏。

梁嘉善心中一紧,就在这时荣引返回,拎着一壶热茶火急火燎地往石桌上一放,也撞开了两人的手臂。

他摸着耳朵原地蹦跶个不停,显然是被烫着了。

梁嘉善训斥了他几句,荣引还不服气,小声反驳。如此一来,先前的话题就被带过了。

他们虽有圣人赐婚,但谢意有热孝在身,不便久留,只稍微坐了一坐就离开了。

梁嘉善心中不舍,执意要送她,思量许久终没忍住说道:“谢意,近日朝堂风波不断,我虽未入仕,却有耳闻,只身在病中无力筹谋,盼你好好照顾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也请你再等一等我,好吗?”

谢意驻足于月洞门前,回首看向这座古朴不失华丽的三进宅院,一时神思万千。若谢融还在世,谢家今日也会如梁家一般门庭若市吧?

她无法再面对梁嘉善的情意,声音低了下去,只敷衍道:“好。”,

回去的路上祝秋宴与她并肩遛马,午后暖阳照在身上,叫人打瞌睡,临街铺面稀稀落落,人走过去看都懒得看一眼,自也没有人注意到此刻的大街上是怎样两个秀美的少年郎了。

说起这档子事,谢意问道:“可是风寒?”

秋宴摇摇头,诊脉时间虽短,但梁嘉善及小厮的举动委实奇怪,依他看梁嘉善不像是风寒,倒像是受伤,因才半月未出家门。

谢意也想到这一点,多半和梁太尉不满这桩婚事有关。

她心下慨然,有点说不出来的滋味。幼年受困于牢笼,曾拼命挣扎,想要为自己筹谋,前程也好夫家也好,都想随自己的心意。

那时晚晚还问过她,将来想要嫁给什么样的郎君。

她回答说是不是世间最好的男子不重要,待她真心,至情至性方才重要。梁嘉善虽是谢融挑选的夫婿,但她亦曾真心怀想过与他的将来,而今得见,无一不美好,可以说处处符合她的想象,甚至比她想得还要美好,可她却不敢再怀想了。

得不到的时候盼望着得到的一天,可以得到的时候却无力再承受,岂不可笑?

见她勾着唇,柔美的侧脸在闪烁金光下熠熠生辉,祝秋宴忍不住问:“小姐在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素有雅士称号的梁太尉,也有如此雷霆手腕。依你看,梁家是幕后之人吗?”

祝秋宴垂首摇摇了头:“证据不足。”

谢意莞尔:“无妨,两家纳吉过礼总要筹备一段时日,他还会来找我的。”

只要梁嘉善一日想娶她,她就有一日的机会打探虚实。纵要负了他,也只能负了。祝秋宴这才察觉到她笑意间的丝丝苦涩,问道:“小姐果真要嫁入梁家?”

谢意停下脚步,拧眉看向他。

他究竟在想什么?

圣旨传到谢府的那一日,纵知晓没有回旋的余地,可她仍抱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希冀,再度问他:“七禅,我应该嫁给梁嘉善吗?”

他是怎么回的?

他坐在她亲自为他布置的书房里,良久,提笔写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小姐何妨惜取眼前人?

他想了那么久,仍教她放弃仇恨,珍惜眼前人,既如此,今时今日再来问这句话还有什么意义?

“七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祝秋宴与她的目光对上,才惊觉对她的不舍已远远超出他的想象,是他低估了自己的情,也高估了隐忍的心。

他本意只是想保她,想让谢家从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局中抽身而去,他有把握令她全身而退。

以为嫁给梁嘉善就能成全这一切,亦能让她松懈眉头,偷得浮生,做一个普通的女子度过余生,可没想到临到头来是他没有学会断舍离。

看来那一日温暖的午后,终究不能在他的生命中停留太久了。

“小姐有没有想过,若有朝一日梁公子得知你今日所作所为全为利诱欺骗,他该如何伤心?”

谢意道:“若梁家不是害我谢家的凶手,我自当好好珍惜他,一辈子也不会让他知道真相。可如果梁家是凶手,他的伤心与我又有何干系?”

“你……你就从未想过爱他吗?”

谢意怔了怔,随后挽起缰绳,跃上马背,雪白的衣袂掠过空旷的街道,只丢下一句:“七禅,若我爱他,你当如何?”

祝秋宴震惊在原地。

不久,有个小乞丐跑到他面前来,说道:“公子,有人托我向你转告一句话,阿婆的坟头还要翻新吗?三日之内,给我回信。”

祝秋宴看向小乞丐,小乞丐观他眼神冰凉,当即吓得落荒而逃。

午后的街道又开始恢复生机,好像只是眨眼之间,又好像已经一眼万年。

祝秋宴摸着心口不停地问自己:他可以留住那一日午后的温暖吗?可以奢望吗?若她要另嫁他人,他该阻拦吗?祝七禅如此悲悯的一生,配争取幸福吗?

他想了很久,游魂一般牵着马,迎着落日往回走。烧红的余晖洒落他消瘦的脊背,在地上拉出一道纤长的影子。

当夜梁嘉善收到一封匿名书信。

来人告诉他,晋王徐穹手中握有梁太尉迫害谢融的证据。若要令此真相永不水落石出,若想迎娶谢家女,首要即是杀了晋王。

梁嘉善本不欲信,岂料没过几日,塞外再起战事,袁家父子受命挂帅出征。袁今只匆忙在城外见了谢晚一面就随军出发,先前商榷的婚事也因此搁置下来。

当夜梁嘉善再次收到匿名书信,对方声称此乃晋王之手笔,设计支走袁二,欲夺谢晚,威胁谢意。

另附晋王随身佩玉一枚,以示真章。

之后,梁嘉善与梁太尉促膝长谈一夜,“我有办法对付晋王,若梁家除了李重夔最大的劲敌,待到日后他领兵占据京都,我梁家就是最大的肱骨重臣,于此我也可以保护谢意。圣人如今已存疑心,晋王未必不会怀疑梁家,若当真如此,一味避祸等同束手就擒,还不如趁他们尚未全心戒备之时,先下手为强。父亲,此乃两全其美之策,何不若成全儿子的一番拳拳之心?”

梁太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只觉他与往日不一样了。冷静锐利,精于钻营,这样的梁嘉善,何其陌生?

“即便如此,你以为你就可以跟谢意在一起了吗?”

“若到那时,一切就交由儿子定断吧,我绝对不会让她伤害梁家,可好?”

“你有几分把握?”

梁嘉善道:“不成功便成仁。”

梁太尉心中震颤,却也知这是一个少年走向一家之主的必经之路。

王朝日新月异,天下大势分久必合,他总不能永远当屋檐下一只幼鸟,若有朝一日失去庇护,唯有靠他自己才能翻覆巢穴,获得生机。

因下沉吟良久,梁太尉道:“你去做吧。”

不久,晋王殁。

……

梁嘉善见祝秋宴久久没有回答,佯装不胜酒力,往前走了几步,扶着银杏树方才稳住身形,然就在这时,祝秋宴问道:“怎么这么问?”

——她爱过我吗?

——当然。

祝秋宴没有明说,可他的神色已经告诉梁嘉善想要的答案,但同时也露出危险的目光。

他微微眯着眼睛,眼尾呷笑:“说起来上次在超市,你问我是不是见过你?当时情形不太对,也就没有多说,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梁嘉善心弦一紧,生怕被他窥破虚实,捂着脑门闷闷应了一声,含糊不清道:“只记起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总是拼凑不起来。”

“是吗?都有哪些事?七禅不介意为梁先生解惑。”

“也没什么,只是想到和她的初见。”

“花灯节在浣纱河畔?”

“或许她不知道吧?其实我早早看到了她,那一晚是特地走到她面前去的。”

“她知道。”

“什么?”梁嘉善惊了一下,完全没有防备眼前会忽然钻出张脸来,吓得往后一退,神色霎变,“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祝秋宴有点委屈:“我一个鬼要有什么动静?都朝你走好几步了。梁先生才应该好好问问自己吧,三心二意,也不知在想什么?我这么颠倒众生的脸,还能把你吓成这样?还是你自己吓唬自己呢?”

梁嘉善从小到大从没说过谎,先前在车上三两句就被梁宥戳穿,而今面对祝秋宴,他更是七上八下,生怕一个不小心露了馅。

他避开祝秋宴灼热的视线,望着花丛说:“我有点醉了。”

“还以为你酒量很好。”

“在她面前称不上好。”

祝秋宴想想也是,过去的谢意酒量就极好。他想到又笑,“你或许没有料到吧?其实那一晚不是只有你想见她。原先我们已经准备打道回府,后在夹道上听见前面的动静,听闻梁家公子携了一众弟弟妹妹外出赏灯,有不少姑娘特意跑过去看你,人流一时反了方向走,她被推到角落,就说等人潮散去再走,结果这么一等再等,最后等来了你。”

祝秋宴说着大实话,心里也非常吃味。毕竟当年如果没有那些事,她或许会真心爱上他。

梁嘉善眼中一亮:“果真?”

祝秋宴鼻子哼哼,摆了摆手,没再跟他绕下去,梁嘉善松了口气。祝秋宴意兴阑珊,捡起一颗小石子朝窗口丢去,见里面一时哭一时笑还不停止,又丢一颗。

舒意恼了,扑到窗边来,略带警告的意味喊道:“祝秋宴!”

结果一看,树底下哪有那厮的踪影?只梁嘉善慢了一步,略显无辜地举着手:“不是我。”

舒意被这一闹,再悲伤的情绪也顿时烟消云散,笑着说:“我知道不是你。”

梁嘉善却难过起来。

能让她笑的人,为什么不是他?

第二天,冯今作为蒋晚的准家属,照例要请客吃饭。

一群人张罗了饭局,晚上到了包间才发现,冯今还请了之前K3之旅的全部同伴,美其名曰是他和蒋晚爱情的见证人,结果兜头就被蒋晚暴揍了一顿。

其他人到了之后也才发现,不止火车上那个和舒意暧昧不清的男人,另外一个据传是她未婚夫的男人也来了,看着相处还十分和睦的样子,各自皮笑肉不笑地打了招呼后坐下。

由于彼此之间都不熟悉,这顿饭吃得不是很愉快,冯今和蒋晚愣是豁出包袱活跃气氛也没能维持两小时就结束了。

饭后冯今去结账,江远骐找了个借口把舒意喊到一旁去。

他知道因为自己想要买《西江往事》那幅组图,令她匿名掉马,被家里人知道,心里感到内疚,一直想跟她说声对不起,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舒意早就忘了这件事,忙跟他说没关系,要不是他的话,恐怕她现在还在处心积虑瞒着舒杨想要回西江的计划。

江远骐一听,顿时松了口气:“是这样吗?那我也算歪打正着了?”

“是啊,多亏了你。”

“我后来还去过章园的艺术展厅,但你的那幅画已经不在了。问过老师才知道已经被舒阿姨拿走,听说下周就要在她的画展展出?恭喜你。”

舒意一愣:“什么展出?《西江组图》吗?”

“你不知道?”

江远骐也愣住了,仿佛自己好像又一次好心办了坏事,他怎么总是这么倒霉?江远骐忍不住暗自懊恼,寻思着由头,“或许舒阿姨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又或者是她为你准备的惊喜?难道你不高兴?”

舒意缓慢地摇摇头:“我确实不知情。”

她舔了舔唇,不再和江远骐说下去,匆忙告了别。

江远骐张了张嘴,刚想问她:“你可以给我一张邀请函吗?”就见她飞快地跑向那个男人身边。

祝秋宴正站在路边等她,闹市中心人流量大,饭店门口车辆不停,舒意走得快,差点撞上斜后方拐过来的车。

车前灯十分耀眼,猛一刹车,都吓坏了,再定睛一看,舒意安全地在祝秋宴怀里。

司机拍着方向盘,摇下车窗一边骂人一边离开。祝秋宴上下检查了一番,见她没事方才训道:“急着去投胎吗?怎么不好好看路?”

他语气不好,舒意惊魂未定,也没敢反驳他,缩了下脑袋,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祝秋宴一口气当即泄了,点了下她的鼻子:“好像小狗。”

“你才是小狗。”

他轻笑一声,护着她往旁边走,转头循着车尾看了一眼,视线掠过刚才的死角区域,又定在不远处的男人身上。

微微点头示意后,他拉着舒意离开。两人在路边继续等梁嘉善,舒意想到刚才的事,问他:“你知道我妈要帮我卖画的事吗?”

祝秋宴想起刚才那个男人,隐约有点异样的感觉,但又不知哪里不对,摇了摇头,沉吟道:“之前偶然偷听了一次。”

舒意伸手捶他:“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祝秋宴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小姐不生气?”

舒意摇摇头。

偷偷学画这么多年,说完全不想走这条路是假的,只是一直碍于舒杨的态度不敢表露罢了。生怕在绘画上面有什么过人的天赋,就要走她安排的路,再也回不到西江去了。

“我知道妈妈是好意,借自己的画展为我铺路,只不过想让我少走些弯路,少吃点苦头而已。否则脱离了舒杨的名字,谁认识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家伙?”

“小姐何必妄自菲薄?诺,那里不就有一个小姐的忠实粉丝吗?”

祝秋宴示意某个方向,舒意看过去才发现江远骐尚未离去。被她一看,他才有点尴尬地四处望了望,朝另一边走了。

“我最近学的网络词语怎么样?有没有进步?”

祝秋宴舔着脸讨夸,舒意又捶他一下:“不要在马路边上不正经。”

靠得太近,她总是担心会被人看到,又担心自己控制不住诱惑。舒意揉了下微微发烫的脸,又说:“就怕到时候没有人买,给妈妈丢人。”

祝秋宴尚未看过那幅画,但一想到她为之取名《西江组图》,就忍不住心生向往。嘴上如是安慰她,心里早已痒痒的,期待着下周的画展尽快到来。

他捂着蠢蠢欲动的钱包说:“小姐放心,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舒意抬眼看他,见他神色笃定,眼中亦是一种无以言表的信任,好像她在他那里永远都是最棒的,毋容置疑的,唯一的最好的那一个,不禁笑了。

梁嘉善摇下车窗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喉头微哽了一下,按喇叭提醒两人上车。

祝秋宴忽而想到什么,用口型提醒舒意。舒意与他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回到家就问了舒杨关于画展的事,舒杨没兜住说了实话。

舒意倒也不介意,还主动问了画展的细节。

舒杨也正苦恼,有两个员工忽然请假,展厅还没布置好,邀请人名单也没有发出去,她忙得焦头烂额。

舒意试探着说:“要不要请梁爷爷?”

“梁清斋?”舒杨眉头一皱,“请他做什么?我舒杨还用得着这种排场?请些真正懂画的艺术家就行了。”

舒意点头表示赞同,可话锋一转又道:“梁爷爷前不久才过的大寿,你还送了他一幅松鹤图,这次办画展不请他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惹来什么闲话?毕竟爷爷还在北京,一把岁数的人了,最好面子,这要传到他耳朵里去,我怕他会生气。”

舒意又说了舒礼然身体不好的事,之前助理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家属一定要多加关心。舒杨虽然同他不算亲近,但也不至于看着他不管,想了想同意下来。

舒意随后就说,想亲自替她送邀请函去梁家,以表诚意。

舒杨觉得她有点奇怪,刚要追问就被舒意带偏了话题,两人聊到会场的布置,一直到很晚才睡觉。

第二天,舒意早早起床,没想到那两位借住的男士比她更早,已经浇了花,做了早餐,在花园喝早茶了。

见她拎着包准备出门,祝秋宴含笑问道:“小姐这么早去哪里?”

舒意晃了晃邀请函:“我约了梁爷爷打太极。”

祝秋宴扬眉,眼中不乏赞许之色。梁嘉善却猛一起身,滚烫的茶悉数洒落在腿上,很快就留下一片触目的红。

舒意不由地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想保护心上人左右为难。

一个想找出凶手不得不逢场作戏。

千年老鬼在旁点评:演技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