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小意归来!!!
不要害怕,我只能保证后面会很好,很甜,很治愈,但是需要一个过程。
嗯,我的剧透只能到这里。
电话接通后很久,彼此只有厚重的呼吸声。
祝秋宴的心情无法用简单的词语来描绘,期待、恐惧,像打翻的调色盘,在他心里肆意地涂改着什么。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尝试让自己带一点笑意开口:“我联系了你很久,一直打不通,以为你换号码了。”
梁嘉善依稀也是笑:“你不知道手机有拉黑功能吗?”
“啊?”
“不想接到你的电话,可以把你关起来。想和你联系的时候,再把你放出来。”
秋宴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是、是这样的吗?看来我还不是很熟练。”
“不熟练就要多练习,你这样怎么追女孩子?会发红包吗?网购的水平怎么样?有很多假货,你要学会辨别。”
“红包会发,但是520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数字和字母缩写,我总是看不懂。”
“你一定要看懂。”
“为什么?”他的心静了下去。
祝秋宴感觉这通无厘头的谈话开始要进入正题了,他期待着梁嘉善的下文,同时又恐惧里面的结果。
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期,他会突然给自己打来电话。
“我爸爸身体不太好,可能没多久了,我刚到北京,现在在车上。”
“需要我帮忙吗?”
梁嘉善停顿了一下,说:“如果方便的话,我知道你身边那个中医很厉害,可以请她来看看我爸吗?”
祝秋宴没有犹豫:“好,我让她立刻过去。”
“谢谢。”梁嘉善的声音也静了下去,一种相似的疲惫透过来。在静默了长达两分钟后,他终于开口,“小意还活着。”
祝秋宴及时捂住嘴,掩住了里面所有的声音。
洪流,溺水,希望,巨喘,一切一切都在呜咽里远去。祝秋宴蹲下身子,抱住颤抖的双腿,他让自己竭尽全力去维持一种平和,但他发现他做不到。他像一个随时会倒下的巨人,在这个无人的、寂静的清晨,在这个唯一可以怀想她的地方,深深地把自己摔进了大地。
“在我离开之前,她已经离开了,我不知道她会去哪里,但我想西江这个地方,总有一天她会来的。”
祝秋宴的脸隐没在晨光和阴影中,半是明媚,半是晦暗。他的心正在剧烈地震颤着,连声带也受到了波动。
他艰难地问道:“她还好吗?”
“身体恢复地还不错,及时低温输血救回了一命。”
当时的情况,现在用再丰富的言语形容也是过犹不及,他只记得那殷红的血把手术室都染红了,动用所有的人脉换来的最顶尖的医生团队,在私人医院,实行了消息的全封闭。
他知道徐家一直在找她。
梁嘉善顿了顿,满目的忧愁挥之不去,“但是她其他方面恢复地都很差,非常差。”
祝秋宴还想说什么,电话那头忽然出现杂音,梁嘉善好像正和别人在交谈着什么,语速很快。过了好一会儿,他只是叹息:“你见到她就会知道了。”
电话中断。
祝秋宴的心情再次陷入了一个微妙的两难之地。想见她,又怕她不好,怕她不愿意看到他,害怕因为他再次掉进深渊里,可他是那么地爱她,这些年这些天,用着所有的生命在爱她。
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下午刘阳来找他,他还是那个姿势蜷缩在半明半暗的地砖上。刘阳以为他又喝醉了,抬起脚随便一踹,跟踢皮球似的把他踢到墙根去,这下彻底被阴影罩住了。
刘阳还浑然不觉,在书房逛了一圈,见手机安静地躺在地上,想是猜到什么,见怪不怪,把手机捡起来,打算放回锦盒中。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扑了过来,好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垂死挣扎般夺过了手机,然后坠落在地上。
巨大的声响吓得刘阳跳起脚来:“你没睡啊?那你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
祝秋宴抱着手机喃喃道:“让招晴去北京。”
“去北京做什么?”
“救梁瑾。”
“你疯了?那一家子是什么好东西吗?你忘了他们一直追杀谢意,从蒙古到北京,还把你们都害得不人不鬼的?”
没错,一年前当刘阳听完招晴带回来的故事,再看到招晴带回来的人时,说实话他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甚至没敢仔细去看他的脸,生怕一个不小心流露出什么,糟蹋了男人的颜面。
可他现在不得不正视他了,然后他发现祝秋宴像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终于停了下来。他的疲惫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透着无尽的萧索。
“七、七禅,你究竟怎么了?”刘阳跪在他身旁,“我印堂黑成这样,还没有上路,你该不会比我早走吧?”
原本倒是可以伤春悲秋的气氛,被他一搅合顿时不一样了。祝秋宴嘴角挂着笑:“我让你去你就去吧。”
刘阳说:“看在你阳寿将尽的份上,我答应你好了,还有其他要嘱咐的吗?”
祝秋宴摇摇头,剩下的招晴会看着办的。
他竭力地仰起头,想要看看窗外的秋光,目中掠过一只扑棱的黑鸟,他的眼睫颤抖了下,忽而垂落下去。
“我的小姐还活着。”
他告诉刘阳,像是分享秘密、喜悦,惊颤,又像是在完成什么隆重的交接。
“她要来了。”
……
这一年的秋天注定不一样,漫长,琐碎,充满复杂的色彩,还别具讽刺意味。舒意濒死之际做过一个梦,梦到了自己的死,或者说是谢意的死。
前有圣人,后有李重夔,一个昏庸,一个重权,一个让她无路可走,一个让她束手就擒,一个用皇权纵容了杀戮,一个为了得到皇权迫害了她的家人,他们要逼得她无从下手,必须向某一方忠心投诚,带着她的万顷家财,将头颅和尊严都碾碎。
后来她死了,在谢府的千秋园,用一场大火烧光了所有,包括她自己。
其实舒意尚且不能理解,她为什么没有选择忍辱负重?至少可以先向李重夔服软,待到时机再为家人报仇。
她为什么那么仓促地死去?像她仓促地坠落一样,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场灾难,会从上一世延续到这一世,而且看样子还没有结束。
她真的很痛,痛到不想再活着,但是医生救回了她。当她再次清醒,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浮现在眼前时,她以为那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她急促地摸索着身边的一切,手上在吊水,身体是热的,走廊外有人在说话,床头还伏着一个人影。
她仔细辨别出来,是梁嘉善,她还没有死,一瞬的狂喜让她意识到,其实她还不想死。
有太多悬而未决的过去与将来,让她不舍得死去。
她推了推梁嘉善,梁嘉善从睡梦中抬起惺忪的睡眼,僵住了两秒,忽然抱住她。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极而泣,但她第一回看到他哭。
她从没有看到他们哭过。
他像是一个孩子,原始的,本能的,为情感驱使而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将之前的一切悲痛全都摒弃掉了。好像在她活着这件事面前,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她看懂了他的选择。
梁嘉善同她讲了那之后的事,她才知道自己已经不在北京了,在一个遥远而温暖的国度。她刚刚从鬼门关出来,身体还很虚弱,梁嘉善不敢同她说太多,小心翼翼地陪伴在她身旁,每天跟着医生护士进进出出,偶尔给她读一本书,或者给她看古今多元风格的画册,亦或一整天就是看电影,一场又一场,哪怕彼此不说话,那段时间的平静祥和也够他们回忆终生了。
但她知道那样的日子不可能永远存在,逃避和躲藏往往有时限。她康复之后,他们去周边的城市旅行,最后在一个靠海的小镇住了下来。
她每天就是画画,偶尔会去集市买花,他常常在海边徘徊,很多次她看到他脱了鞋子走到海里,在一个巨浪打过来的时候被推到岸边,就这样往复,往复,然后浑身湿透地躺在沙滩上。
月光罩在他身上,像是将一层糖浆撒在山丘,他起伏的身躯昂藏有力,但他总是一个人抽烟到天明。
梁瑾其实已经抢救过好几次了,那一阵他的电话一直在响,就没有停过,每天每时每刻都有人在跟他吵架一般,他按捺着烦躁的心,歇斯底里地叫嚣,揉着蓬松的头发,眼睛越来越红,身体也越来越沉。
他极力隐瞒她,但是同在一个屋檐下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哪怕她排斥所有来自北京的消息。
在他又一次要开车去集市上买酒的时候,她拦住了他。
“你回去吧。”
他怔住,随即从车上跳下来,慌里慌张地解释道:“是我吵到你画画了吗?对不起,我、我以后去海边打电话,你想吃什么吗?我给你买来好不好?”
“披萨可以吗?你喜欢的那家,最近好像推出了新的口味。”
“不喜欢吗?那……起司面包?”
“或者海螺?有一家餐厅的味道不错。”
他像一个酒鬼,也像一个赌徒,更像一个流浪的孤儿。他再也不是那个跋涉千里去俄蒙边境接她回家却照旧风度翩翩的男人了。
他怎么变成这样?是她把他变成这样的吗?
她长久地凝视着他,梁嘉善觉得她憔悴地像一幕哑剧,害怕她每一次开口后的终结,就在她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狼狈地逃跑了。
他喝醉了,酒保打电话让她去接他,她费力地把他拖了出来,和他一起倒在小镇的路口。昏黄的灯照在石板路上,亮堂堂的,还有夜晚刚下过的雨。
他在昏睡中感觉到有人在摸他的脸,动作温柔。他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既惊心动魄,又情意绵绵。
她一直注视着他。
大概那时就猜到了吧?当他宿醉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了她的踪影。短短的一年像一场梦,她走了,走得悄无声息,干干净净。
厨房的桌上有她煮的汤,还有她留下的便条:
梁嘉善,我原谅你了。
她对他这么说。
梁嘉善骤然惊醒,定睛看向面前的老人。一杯冷水从他脸颊上滑落,他缓慢地捋去水珠,用纸巾擦拭手指。
梁清斋说:“嘉善,我活到这把岁数,如果可以拥有更多的财富,看到梁家的版图一再扩张,我一定会感到非常欣慰,但这不是最重要的,让梁家按部就班地走下去才是我最大的心愿。你爸爸已经不行了,你还记得当初的诺言吗?”
梁嘉善沉默不语。
梁清斋的拐杖重重撞击在地板上:“你说,你会继承梁家的家业,替代你爸成为下一个主权人。当时你是怎么求我的,难道你都忘了吗?”
梁嘉善猛的抬眼,梁清斋说,“如果没有我的默许,你哪来的人脉关系?如果没有我在后面帮了一把,她早就死在手术台上了,徐家的人也早就找到她了!梁嘉善,你以为就凭你,你凭什么?你拥有的一切都是梁家给你的,你优渥的生活,可以选择的理想,包括现在的一切一切,这些看似坚固其实不堪一击的东西,都是梁家给你的。你不要太天真了,好不好?”
梁嘉善闭上眼睛,紧绷的下颚,青色血管微微抽动。
“您救她,难道不是为了秘密名单,不是为了那笔钱吗?”
“是!”梁清斋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我是想要那笔钱,可你陪在她身边一年,整整一年,你找到答案了吗?嘉善,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大的一个家族,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养,居然培养出你这么一个窝囊废,我对你真是失望透顶!”
梁清斋每每想到他跪在自己面前,哭着哀求他施以援手去救那个女孩的时候,他就感到痛心!一个那么优秀的孩子,从来不舍得打骂,更不用说下跪哀求,可就为了一个女孩,为了一个处处都充满威胁的女孩,一个试图弄垮梁家百年基业的女孩,居然跪下来哀求他。
梁家的男人,温顺的膝盖和低头的尊严,只能给溶于骨血的家人,不能给外人。然而他的狼狈、他的柔弱,他的委曲求全,他美好以外的全部都给了那个女孩,可以想见他有多么痛心了。
梁清斋重复:“嘉善,你太让我失望了。”
梁嘉善嘴角一抿,“我也没有想到会成为您的家人。”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靠杀人越货的勾当赢回的身家,您受用地不心虚吗?”
“你糊涂!这个世上有完全干净的人吗?要成大事,怎能不用些手段?商业上为了一个项目,为了一份合同,为了跻身某个名利场,那些无形被踩死的蚂蚁还少吗?他金原算的了什么?”
梁嘉善脸上的水早就干了,而他还在不停地擦拭着,像是在擦拭某种肮脏的关系。梁清斋被他的动作激起满身的火气,拿起拐杖就往他后背砸去。
他那根高级定制的金丝楠木拐杖,发出血统里纯正的吼叫,打得梁嘉善趴在地上,但他仍一声不吭。
一直到见了血,透过衣衫让梁清斋看到,他才恍然察觉自己失控的行为,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
“你爸爸从小就说,他那个时候没有选择,上学也好,工作也好,得跟着时代走,人要赚钱要吃饭要活命呐,哪有时间顾及其他人的死活,尽管往前走,往上爬,就那一个奔头。你不要觉得我冷漠,无情,商人都这样,我不唯利是图,梁家的企业会做大到今天这个地步?结果越是做大,越是有资本,你爸就越舍不得你受苦,所以从来不逼你,给你选择的机会,让你出去闯荡,结果得来的是什么?他现在半死不活躺在床上,人就只剩一口气,你却跟我说这里的一切一切你都嫌脏?”
梁清斋怒极反笑,这是多么讽刺的人生啊!
“梁嘉善,我告诉你,再怎么脏也是把你养这么大的家人,你嫌弃也好,唾弃也罢,都必须给我受着!董事会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这几天你就准备一下吧。”
梁嘉善的身体紧贴着冰凉的地砖,手还是无意识地擦拭着什么。他忽而想起在北欧那一年,原来不喜欢海的人,突然爱上了大海。
一个海浪打过来,水是热的,包裹着他的全身,他被冲到沙滩上,那些土壤也是软的,他深陷在里面,像一块海眠,全身涨满了水,身上到处脏兮兮,但他不用去擦拭什么。
豆大的水珠往下滚,他甩甩头发,那些自由、干净,和明亮的东西,都回到他的灵魂里。
然而一回到北京,那些都消失了。
梁嘉善知道,这是他怎么抗争也无权拿回的东西。他忍痛翻了个身,从地上爬起来,隔壁一直盯着动静的小护士敲敲门,打开一条缝隙来。
“梁、梁先生你好,我、我是你爸爸的特护,刚、刚才听到你们好像在吵架,但、但但我不是故意的,那个你,你是受伤了吗?需要我帮你处理下伤口吗?”
她挤在非常小的门缝间,手里拿着医药盘,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忽然一个闪烁,又不敢和他对视。
梁嘉善咬住牙关,吃力地抬起手臂。
“你……”
他还没有说完,她已经灵活地溜了进来。他看到她胸前的铭牌,上面写着三个字——程梅子。
“你……是日本人吗?”
她眉眼一弯:“很、很多人都问过我,但我、我是中国人,很地道的中国人哦,我、我从苏州来的。”
“苏州?是个好地方。”
她笑了笑,嘴角出现一个梨涡。他有点不受控制地想要冒犯问一句:“你是天生的吗?”
“啊?”
他指了指嘴巴,她的脸刷一下红了,挺了挺胸说:“我不是,我不是结巴。”她只是看到他有点紧张才会那样。
梁嘉善好像也明白了什么,没再说话。程梅子拿着棉球给他手臂上的伤痕消毒,好在手臂只是池鱼,伤口都在后背。
她有点为难地看了他一眼:“可能要把衬衫脱掉。”
梁嘉善顿了下,解开纽扣,直接脱下衬衫。小姑娘的手冰冰凉凉,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后背,棉球点在他背上。
他紧咬牙关,但还是没忍住痛低呼了一声。
她噗嗤一笑:“刚才被打的时候,都、都没有叫,还以为你不怕疼。”
梁嘉善没说什么。
“你忍一忍。”
“嗯。”
梁嘉善注视着窗外,算了算日子,已经两天了,如果她直接离开的话,飞机应该落地了。她会选择那里吗?其实他也拿不准。
这一年他们虽然住在一起,但大多时候就像早期的无声电视。她说的话很少,表露的情绪就更可怜地不值一提。
他常常看着她,好像在看一张灰色的纸,不那么白,也不都是黑。
他的思绪渐渐走远了,感觉到有一阵丝丝凉凉的气息吹拂在伤口上时,他的神经几乎就要松懈麻木,却转瞬警醒过来,整个人猛的一僵。
程梅子被他的反应吓到了,忙按住他的肩膀:“你别动,我给你吹吹,疼痛的感觉会好一点。”
梁嘉善一动也不敢动,耳根慢慢热了。他想说其实没有必要,但一转头看见她乌黑浓密的发顶,不知想到什么。
就在这时,走廊里有人喊道:“梅子,梅子换药水啦!”
声音不大,就冲着这个方向,好像知道她在房间里。这是女孩子间促狭的捉弄,程梅子脸又红了,忙收拾一通往外走,又利索地吩咐道:“先不要穿上衣服,我去拿药。”
他动作迟疑,她立刻表现地像一个专业的医生,用对待病人一丝不苟的态度道:“坐着,等我,两分钟就好。”
说完冲了出去,小护士们一阵疾呼被抛到耳后,就看她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楼梯口。
梁嘉善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不过没等到程梅子回来,他已经离开了,招晴到北京,他去机场接她。她还是初见时风姿绰约的模样,哪怕再大的风,再大的雨,也不能让她失去仪范。
她踩着细长的高跟鞋,穿着紧身的碎花旗袍,额边是顺滑的卷发,染着正红色的唇,随时随地可以让自己成为上一个世纪画报里的美艳女郎。
梁嘉善总是很难将她和医者仁心的大夫联系到一起。
招晴好像看破了他的疑惑,径自说道:“我的医术是后来学的,为了让祝秋宴活下去。”
梁嘉善一顿,她又笑了:“你应该不知道,在那之前我在菡萏阁卖艺,我是一名伎女。”
“菡萏阁?”
“你想起来了?”招晴微微一笑。
梁嘉善知道,她指的并不是袁今在塞外战死之后,谢晚受人胁迫去菡萏阁的水台跳舞那件事,也不仅仅只是提起爱丽莎。当然,这些也可能包含在她的话音里。
招晴说:“爱丽莎是我很好的朋友,阁里有很多姑娘,但只有她能跟我说到一处,你知道为什么吗?”
梁嘉善停下脚步,对上她的眼睛。
“因为我们只卖艺不卖身,不管有多难,我们都坚持着自己的底线,但是那些达官显贵啊,他们才不管什么是底线,什么是尊严,觉得出来卖的姑娘,哪里还分什么才艺和身体?不过都是卖而已,给多一些银子,就可以让他们舍弃尊严,再说些甜言蜜语哄着骗着,说不定还有姑娘专为他一人守身如玉,要为他生为他死呢。”
招晴说,“不过太识趣的姑娘玩久了也没意思,像我们这样的贞洁烈女才有征服欲,越是不听话,就越要让我们听话,要看我们哭,看我们苟延残喘地求生,心里才会得意才会痛快,对吗?”
她这一行来得匆忙,只收拾了一只随身的药箱,不算大,提在手里勉强也就是个装饰的作用。
“你想说什么?”梁嘉善问。
“也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当初第一个这么侮辱我的人,就是你梁嘉善的家人。呵,百年世家,真是够龌龊的。”
招晴从旁走了过去,状似拂尘般轻拍了下他的肩头,“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我来救梁瑾是你们梁家,或是你梁嘉善,再怎么感恩戴德也换不来的机会。”
梁嘉善眉头轻蹙:“既然觉得屈辱,为什么还要来?”
招晴继续往前走。
“是因为祝秋宴?”
“你爱他?”
招晴顿足。
良久,她回眸一笑:“是,我很爱很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