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彩

作者:明月珰

    纪澄倒是没放在心上,她最近忙着养病,还将榆钱儿和柳叶儿的亲事也定了下来,开了春这两人就要相继出嫁了。

    最终纪澄替柳叶儿定下的还是她陪嫁铺子里的一个掌柜,为人忠厚肯定称不上,但是脑子很灵活出事也极有章法,有纪澄在头上看着,柳叶儿的日子只会过得越来越好。

    此外纪澄每日必做的功课就是在沈彻的指导下修行五蕴玄月功了。她因着有吐纳的功底,初初上手时十分顺利,惹得沈彻直夸她有天赋,若是从小练习的话,只怕这会儿已经是江湖高高高手了。

    纪澄懒得理会沈彻的吹嘘,她心知肚明前路肯定有坑,只是不知坑在何处而已。

    那金银鱼的确有奇效,所谓的玄月功可能也有少许贡献,反正纪澄这两个月来是眼见着长肉了,昔日那楚楚摇曳之风虽然减了两分,但眉目间却明丽许多,有霞艳薄雾的瑰丽,日映梅雪之清莹,早已比昔日容光更甚。

    因那肌肤透出水光,仿佛掐一把就能流出桃花汁来,细腻得即使眼睛都贴到她脸上了,也找不出一点儿瑕疵来,倒是将纪澄的年纪显得年轻了不少,约莫十七、八岁而已。

    这日纪澄刚起,沈彻练了功从顶院下来,一进门就从背后搂住正在用薄荷水清神的纪澄,“长肉了,我喜欢。”

    纪澄一把拍开沈彻放在她胸口上的狼爪,这人最近的行为越来越露骨了,看她的眼神让纪澄觉得自己就像被按在狼爪下的兔子。

    沈彻还想耍无赖,可惜柳叶儿带着纪澄新选的小丫头桂圆儿正在旁边伺候,虽然沈彻进门时,她们都往次间避去了,但总不能赖太久,而纪澄在人前脸皮又薄,沈彻只能悻悻地使劲儿揉了一把,以解心头之火。

    纪澄梳好头发,沈彻拿起螺黛替她描眉,“今日你想画个什么眉型?昨日是浓眉,今日画柳叶眉吧。”

    沈彻都自问自答了,纪澄还能有什么置喙的余地,心里默默地道,随你的便吧。

    其实纪澄的眉形极好,不描而黛,但是耐不住沈彻要学那张敞画眉的恩爱,成日就折腾她的眉毛。

    这也就罢了,纪澄如今连自己的脑袋也做不得主,一应插戴全是沈彻替她选,他养伤闲来无事的时候,就替她雕玉簪,各式各样的山茶花,在纪澄的强烈抗一下这才有添了牡丹、宝相花、玉簪花之类。

    偶尔纪澄委婉地表示自己也想戴点儿金银首饰时,沈彻就毫不留情地鄙夷她,“别人不戴玉那是没有这样上等的玉料,也没有我这样的刀法,退而求其次才穿金戴银。”沈彻就差没有直言戴金子的都是暴发户了。

    好,纪澄这也就忍了,但是沈彻替她挑衣裳的眼光她可就不敢苟同了,总之全是粉色,薄粉、樱粉、桃粉、珊瑚粉、胭脂粉,真是怎么粉怎么来。亏得纪澄脸嫩,穿起来倒是相得益彰。

    有时候纪澄忍不住想,若是将来她三、四十岁的时候沈彻还叫她穿粉色,她应该会再次有杀他的冲动。

    沈彻将纪澄扮得美美的这才一路送了她去芮英堂。

    纪澄见老太太穿的是出门的衣裳,因问道:“老祖宗这是要出门?”

    “昨儿晚上才送来的信,贞平长公主一走,忠武侯府就要分家,咱们两家也算是亲戚,所以请我过去当个见证。”老太太道。

    “怎么这么突然?”纪澄问道,贞平长公主这才刚下葬,李家竟然就迫不及待地分家了,这里头也不知是有什么猫腻。

    纪澄猜得不错,眼见着衙门都要封印了,李芮的父亲工部郎中李茂却牵扯进了贪渎宫内重建长乐宫银子的官司里去。

    那长乐宫在旧年正月里被一把火给少了,建平帝让户部拨款重建,那时候征北军正在同西突厥作战,户部府库空虚,东挪西凑才在五月里将银子凑够,这都已经次年腊月了,长乐宫都还没重建好,建平帝发怒催促工期,这才闹出了这门官司。

    大理寺赶在过年前将李茂下了狱,然后便封了印,如此一来李茂就只能在牢里过年了,可不急坏了李家的人,或者该说急坏了李家二房的人。

    李芮虽说从家庙里放了出来,可正好赶上她父亲入狱的事情,她大伯表示是李茂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们也帮不了忙,李芮只好去求沈径,因她与崔珑素来相好,还去常衡院求过沈御。

    只是沈径和沈御口头上都答应帮忙,却不见一点儿真章。

    李芮成日里以泪洗面,又抱着玉姐儿去求沈径,沈径虽然恨她,可到底心善,少不得往九里院来寻沈彻,他知道这种事情找他这个看来闲着无事实则神通广大的二哥准没错。

    九里院里此刻灯火通明,沈彻正在灯下替纪澄的脚趾甲染豆蔻。纪澄素来是不碰这些东西的,沈彻也喜欢她的手指干干净净,偏偏这人爱好十分奇特,非要逼着她给脚趾甲染豆蔻。

    纪澄拗不过沈彻,双足被他抓着实在挣脱不开,索性由得他去折腾。

    沈彻也知道纪澄烦他多事儿,这里恰逢年底他手里的事情又实在忙不过来,顶院里又抬了许多箱子来,装的是今年的账本,沈彻便将那箱子钥匙交给了纪澄。

    纪澄拿过钥匙还没来得及笑,就听沈彻道:“每日看账目不许超过半个时辰,我让柳叶儿监督你。”

    纪澄点点头,又见沈彻拿了她的木头匣子还给她,那里面装的是隆昌号的印信,她原以为都过了这么久了,肯定是被沈彻昧下了,想不到还能物归原主,纪澄如何能不喜出望外。

    沈彻点了点纪澄的鼻子道:“看你这么久表现得这么好,才还给你的。”

    纪澄嘴硬地道:“都说给你了,你不必还给我的。”

    沈彻道:“这样啊?”他伸出手去接纪澄手里的匣子,“那好吧,我从来也不嫌银子多。”

    纪澄压着那匣子不松手,足见其口是心非。

    沈彻嗤笑一声,也不再同她争,低头开始替她的脚趾头抹豆蔻,然后细心地用棉布将她的脚趾头一根儿一根儿地包起来。

    等下赏莲足,正是心魂荡漾的时候,却听见榆钱儿进来说沈径过来了。

    纪澄和沈彻对视一眼,都知道沈径是为何而来。纪澄心想沈径这个山头倒是拜对了,可不就得求沈彻才有用么,想到这儿她就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沈彻将纪澄抱了起来送入卧房里,“你笑什么?笑得跟只狐狸似的。”

    纪澄搂住沈彻的脖子道:“你不会心软吧?”

    沈彻抿嘴道:“我若是心软了,岂非越发要被误会对她心存不轨了?”

    纪澄“噗嗤”笑出声,“谁让你看她的,活该!”

    沈彻将纪澄放到床上这才出去见沈径。

    沈径道明来意之后,沈彻道:“虽说咱们两家是姻亲,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岳父大人贪污枉法总不能不治,这次皇上是雷霆震怒,谁也不敢说情。”

    沈彻这模样倒是装得极正经,纪澄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在门边偷听,笑得肚子都快抽了。

    “可是……”沈径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沈彻打断。

    “而且我觉得你岳家要是有什么事儿,你媳妇儿可能还消停些。”沈彻毫不客气地道。

    沈径低下头不再说话,他何尝不懂这个道理,但总要尽尽心,才不会愧疚。

    沈彻叹息一声道:“我过年入宫见到皇帝舅舅的话,会私下替你岳父求求情的,他不是主犯,想来性命是无忧的。”

    “多谢二哥。”沈径道,说完他岳父的事情,沈径欲言又止地开口,“二哥,我……”

    沈径因为纪澄的事情对沈彻极为愧疚,却又不知该如何启口。

    沈彻拍了拍沈径的肩膀道:“过去的事情我都没放在心上。倒是你,李芮那性子怕只有连累你的份儿,你坏就坏在太心软,既然不愿休了她,就该拿出丈夫的威严来,内宅不宁,于你的前途怕有大碍。”

    沈径点点头,朝沈彻笑了笑,“二哥,多谢你。”

    沈彻点点头,送了沈径出门,转回来就去床上逮住纪澄压着道,“刚才偷笑什么?你说我这样做是为了给谁出气?”

    纪澄挺起腰,“吧唧”一声亲了亲沈彻的脸颊,然后含情脉脉地看着沈彻。

    沈彻哀嚎一声,抬头去看挂在墙头的九九梅花消寒图,只觉心塞,抱着纪澄道:“我觉得我有些忍不住了。”

    纪澄又“吃吃”地笑了起来,“好像才过了一半的日子呢。”

    因为修炼玄月功的关系,百日之内纪澄都无法行房,人家的九九梅花图是数九时过一天涂一瓣,而他们床头的消寒图,却是倒数那玄月功的破戒之日的。

    沈彻愤愤地低头去啃纪澄的脖子,然后站起身道:“你先睡吧,我出去处理一些事情。”

    纪澄翻身爬起,“这么晚?”

    沈彻道:“我要是留下来肯定忍不住,叫你不要招我,你就会惹事。”

    纪澄重新躺回被窝里,将脚往外一放,看着脚趾头道:“这个怎么办?”

    沈彻只得任命地坐回去,替纪澄将包着脚趾头的棉布松开,叫柳叶儿打了水来替纪澄洗脚。

    那双脚白得仿佛新剥壳去皮的花生,圆润可爱,叫人想吞下去,那被豆蔻染得鲜红的指甲,就像饱满晶莹的石榴粒,红与白的强烈对比,看得人目眩神迷。

    沈彻的手下意识就顺着纪澄的脚往上摸进了她的裤腿,纪澄使力地踢了踢他,“赶紧走吧,正事要经,我要睡了。”

    沈彻的手握着纪澄的小腿不放,深吸了两口气,起身低头狠狠咬了纪澄两口,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纪澄的身体渐好,年关也便将近,她总不能一直劳烦老太太替她管着府里的事情,便将中馈重新接手,沈彻回来就撞见她又在花厅听那些婆子回事。

    纪澄在沈彻不满的眼神下没来由地觉得心虚,她只觉滑稽,她为何要心虚啊?

    沈彻道:“都叫你少操心了,等柳叶儿她们出嫁之后回来当你身边的管事妈妈时,你再接手中馈不行?”

    纪澄反驳道:“你就忍心让老祖宗那么大年纪还来操持过年的事情啊?”

    沈彻被纪澄的话给噎着了,又听纪澄道:“再说了,即使柳叶儿她们做管事妈妈,有些事情也是做不得主的。”

    沈彻从背后搂住纪澄道:“要不我纳一房小妾,就挂个名头,今后府里的事情就叫她替你管着,你只管伺候我一个人就行了。”

    想得可真美呢!纪澄嗔了沈彻一眼,“你要纳妾我又不会反对,何须找这种借口,说吧,这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真不反对?”沈彻咬住纪澄的耳垂问道,“我不过是在外头逢场作戏而已,有人就已经哭天抹泪了,这会儿却又跟我嘴硬,指不定哪天我真带了人回来,可有你哭的时候呢。”

    纪澄道:“不会。不是你说的么,以我的心机和手段,不出三个月就能磋磨得她哭天喊地才对,所以你若真有心,养在外头倒还安全些。”

    沈彻笑出声道:“你可真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