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

作者:三戒大师

    齐国兵士或逃或亡,把暴风骤雨中的乌山村,拱手让给了秦国战俘。

    重获自由的战俘们挨家挨户,搜查着漏网的齐兵。当然,还有最需要的食品和衣物,无论是残羹冷炙还是破衣烂衫,统统如获至宝,或吃或穿,绝不浪费。

    但一群大头兵住的地方,别指望有那么多现成吃食,要想填饱肚子,还得自己动手。战俘们往灶里填上柴火点着了,就把翻出来的粮食下了锅。有条件的还会把搜刮到的风鸡熏肉扔进去,便围着锅台蹲下,流着口水等饭熟。

    却也不是谁都像他们这样,那枯瘦老者卓太监与秦带着几十个人,火急火燎的冲进了村里最大的院子,开始无头苍蝇似的四下寻找。纵使别人不清楚,他们这些人可都知道……自己要找的乃是皇帝陛下。

    一间间、一进进的寻找,但整个院子里黑咕隆咚,没有一个人。卓言他们不一会儿便到了最内里的院落,发现西厢房是亮着灯的。

    看着狂风中呼扇开合的房门,卓太监心头涌起一阵不安,缓缓抬手道:“都在这儿等着。”便颤巍巍往房间里走去。

    没走几步,却又站住回头道:“六殿下不妨同来。”这么大的干系,他可不能一人担着。

    秦本不想跟着,但里面乃是自己的君父,推脱是说不过去的。便点点头,紧了紧蓑衣,迈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道走到门口,只见屋内的***在风中摇曳晃动,晦明晦暗、影影绰绰,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十分的忐忑。但该来的终归要来,躲是躲不过的。六殿下和卓太监终究还是迈步进了房间,但见桌上是凉透了的酒席。床上是一片狼藉。似乎还躺着个穿红戴绿地……尼姑。

    之所以说是尼姑,是因为那是个光头;之所以不说是和尚,是因为似乎穿着女装。

    一看没有陛下的踪影,两人也就放了心。大步走进屋里,想看看有没有内间暗室什么的。

    卓言专心地在房间中四下巡梭寻找,但秦毕竟还是个血气方刚地青年,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床上那人所吸引,想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见那人**着躯体面朝下趴在床上。身上胡乱盖着件粉色的衣裙。遮不住白皙细长地四肢、雪白粉嫩屁股也露出了一瓣,上面竟雕着个栩栩如生的水鸟。

    “好逼真的鸭子啊……”秦不由赞叹道:“这人要是走起道来,腚上的鸭子就跟真游泳似的,活灵活现地。”

    被他地感叹吸引过来,卓言看一眼道:“那是鸳鸯。||||殿下。”说着掩嘴笑道:“老奴在宫里几十年,自以为什么出奇变态的都见过,今天才知道原来世界真大、自个的见识真少啊……”

    秦突然又有新发现:“好似是新刻上去的,你看工具还没收起来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卓言看到了那个大木箱子……以及箱子边上那堆黑灰色的毛发。他不由愣住了……无论从长短还是发色。那竟然与陛下的头发一模一样。

    身为陛下的贴身太监,他为昭武帝梳了整整三十年的头。自然不会认错。

    心中咯噔一声,卓言想到一种荒谬地可能。霍然抬头望向那全裸地女尼,果然发现她与陛下的身形完全一致,便已经了然了九成。

    伸手紧紧按住砰砰直跳地胸口,卓言感觉自己的浑身冰凉,不由打个寒噤,哆嗦着回身走到门口,用一种人的眼神望向看热闹的战俘,嘶声道:“滚!”湿透了的头发紧贴着干瘦的面颊,深陷的眼窝中却有一双状若厉鬼的眼睛,骇得众人魂不附体,连滚带爬的远离了卓老太监的实现。

    缓慢而坚定的关上大门,卓言一下子瘫软下来,若不是紧紧抓住门闩,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见他如此反常,秦奇怪问道:“你怎么了?还是陛下怎么了?”

    卓言并不答话,只是双手撑着门,弯腰积蓄着力气,好半天才缓缓直起腰,在秦的注视下,一步步的挪到床边。

    “殿下……待会无论看到什么,请都不要惊叫。”卓言的双目空洞无神,一片死寂。

    秦被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吓到了,想要强笑一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好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深吸口气,卓言伸出双手,将床上那一身雕刻年画的躯体扳过来,往那人脸上望去,却听身后的六皇子噗嗤笑道:“好像一个鸭蛋啊……”

    卓言却笑不出来,淡淡道:“殿下再看看,他到底是谁?”

    他都这样说了,秦哪里还有不明白?闭嘴仔细端详片刻,这才哎呀一声道:“怎么会是父皇呢?!”虽然没有了头发胡子和眉毛,但昭武帝模样不会变,尤其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更是他的标志!

    昭武皇帝做了个噩梦,他梦见自己下了十八层地狱,先被油锅炸,又被利刃割遍全身,最后被扔进血池地狱,经受难以诉说的痛苦,他感觉已经无法支撑,却不知道怎么从噩梦中醒来。

    直到有人大声的呼唤,他才摇摇晃晃从血池中出来,缓缓睁开眼睛,终于还了阳。^^一睁眼,便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在面前晃悠,好半天眼珠子才聚了焦,看清两人原来是卓言和秦,心中一松,便又闭上了眼睛,嘶声道:“朕的头好痛啊……”

    便听卓言轻声道:“陛下素不善饮。偶有沉醉,自然会不舒服的。”

    “那个匹夫着实可恶,竟然敢强让朕喝酒!”昭武帝恼火道:“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卓言和秦齐声道:“真是胆大包天、罪该万死!”但心中却道:“比起拿您的龙体雕刻。给您灌酒只是小儿科。”

    “你们怎么来了?”昭武帝的神智逐渐恢复清醒,记忆也回到了脑中:“朕记着你们是在牢房里的。”

    “我们趁着狂风暴雨的造反了。”秦小声道:“把那刘守备和一干爪牙赶跑了。”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你们救驾有功、功在社稷啊……”昭武帝缓缓睁开眼睛,忍不住欢喜道:“朕要重重赏你们。”

    “谢陛下了。”两人不无敷衍道。在此时此地,面对着鸭蛋似的皇帝陛下。很难涌起敬意来。

    昭武帝心中微微不悦,但知道此时仍在险境,尚需仰仗二人,便宽厚地笑笑道:“你等二人好生为朕谋划,只要朕能安然回国。秦你便是英亲王兼御林统领。卓言你便是义国公兼京城兵马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