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

作者:三戒大师



    “这就是一万人啊……”秦雷的双手搁在膝头的棉被上,左手食指还裹着白纱布。那是云裳昨天为他修指甲地结果。看着手指上的白纱,秦雷长长叹口气,五味杂陈道:“怎么都麻木了?”

    “是呀,从开战以来,双方伤亡超过五十万。”秦雳也不胜唏嘘道:“一将功成万骨枯,都够五十个将军成功了。”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秦雷淡淡道:“五十万个家庭破裂。几百万人蒙受痛苦,几千万地国帑付之东流,这就是五十个将军成功地代价。”

    “唉……”秦雳面色凝重道:“要不圣人说。千古兴亡,苦了的只是百姓啊。”说着呵呵笑道:“好在这仗一打完,又能消停好些年,也给百姓个喘气地机会。”

    “然后呢?”秦雷面容萧索道:“十年八年后呢?双方休息过来再打?再让五十个将军成功?”

    “我说兄弟,你怎么消沉了?”秦雳奇怪道:“是生病呢?还是……”压低声音道:“弟妹闹得?”

    “都不是。”秦雷想笑却笑不出来,面容肃穆道:“不能让这种恶劣的循环再重复了,要在这代人结束它!”

    “唉,兄弟有此志向当然好,但奈何国力无以为继啊。”秦雳皱眉道:“不歇个三五年。怎能把粮秣备好。怎能把新兵练好?”

    “大哥只看到我们,”秦雷双目微眯道:“却忘了对手比我们更糟!我们在齐国境内游行一圈。他们不但今年的秋粮泡汤,还要拿出粮草赈济,否则民变四起,连明年的春耕都不要想了!”

    心情激荡之下,秦雷的手微微挥舞着,声音也变得高亢起来:“如果我们给它时间,最多三年,齐国便可抹平这次地损失;但倘若我们不给他们时间,它就会一直陷入粮草不足,民心不稳的境地!”说着双拳一攥道:“彼时交战,何谈士气可言?”

    大皇子静静听着,待秦雷告一段落,这才缓缓道:“依你的意思,这仗要接着打下去?”

    “打!为什么不呢?”秦雷咳嗽几声,面庞也微微涨红,双目放光道:“现在南北两道关隘,都在我们手中,就像螃蟹的两个钳子,对着齐国的肚皮,想怎么夹就怎么夹,想何时夹就何时夹!”

    秦雳也被他说的热血沸腾起来,狠狠一击掌道:“对呀!我们有雄关为依托,只要用精锐骑兵频繁袭击齐国,便可以一直使其不得安生,国力无法恢复!待我们兵精粮足之后,即可大军分南北出击,一战而定!”

    “不错。”秦雷兴奋的点点头道:“关键是袭击要狠,最好每年夏秋都能游行一次。”

    “这个我喜欢!”秦雳放声大笑起来,朗声道:“到时候我亲自带队,兄弟你可别跟我抢。”

    “不会地,我对烧杀抢掠没兴趣。”秦雷微笑道“但也别高兴的太早,要想达成这个目标,还得有两个条件。”

    “我知道一个是楚国不插手此事。”秦雳笑着问道:“但第二个是什么?”

    “第二个,要看赵无咎的……”秦雷靠在椅背上,轻声道:“去问问辛稼奘吧。看看那家伙在搞什么鬼名堂,不可能真地吐血而亡了吧?”说着便疲倦的闭上眼睛,显然是没精力了。

    “你不见他了?”见秦雷累了,秦雳便起身道。

    “不了,你问问就行。”秦雷缓缓摇头道:“我这个样子还是暂时不要见人的好。”

    秦雳这才发现,说了这一会儿话,秦雷便面色苍白,额头隐隐见汗了。“好吧,明天一早你就回壶关。在那好好修养一阵子。”

    秦雷点点头,没有再说话。翌日一早,黑衣卫便把一辆大车驶到了小院门前。

    云裳仍然一身男装。搀扶着秦雷从屋里慢慢走出来。看到那样式古怪的马车,秦雷轻笑道:“这是草料车改地吧?”

    “嗯,”石敢颇不好意思道:“这山沟沟里啥都没有,只能把咱们的板车上搭个木棚。王爷就凑合一下吧,反正路也不长,到了壶关再换好的。”

    “我不是穷讲究的人啊。”秦雷摇头笑道:“何况改的真不错,挺结实。”

    “车轴上还加了避震呢。”石猛呵呵笑道:“特种营地手艺。王爷保准满意。”说着便打开车门,一股热气便扑面而来。

    “哟,还很细心呢。”在两人地搀扶下,秦雷笑着上车,笑骂道:“但至于搁四个火盆吗,要把我烤**干?”

    “不是寻思着王爷大病初愈,受不得凉吗。”石猛一抹额头的汗水。讪讪笑道:“这就撤俩。”

    “留一个就行了,浪费!”秦雷咳嗽一声道:“还有,把车外面地鸡零狗碎去了。真难看!”

    “哦,”石猛挠头笑道:“这就取了。”说着嘿嘿笑道:“既然您要低调,那咱们京山军就不殿后吧?”

    “可以,”秦雷微微一笑道:“既然老太尉已经复原,就不跟他抢了,咱们先发。”大秦军队不成文地规矩,撤退时副帅开路,主帅殿后,有保护全军之意……离开上京城这一路。秦雷都是走在最后的。

    因为有些个大车之类的辎重十分紧要。所以京山军特种营被安排在了队伍地前列,在开路的黑甲骑兵通过后。便轮到他们了。

    十八盘是开辟在王莽峡悬崖峭壁上的古栈道,相传最早修建在唐代,后来毁于秦齐两国的战火,又重新修建。但样子并没有多大改变,仍然是一面峭壁、一边悬崖的九尺栈道,唯一的不同在于,在山道临渊的一面多了些拴着铁链地石桩,让来往行人安心不少。

    兵士们用黑布遮住马眼,小心翼翼的拽着战马在山道上行进,山谷的北风呜咽呼啸,刮得兵士们面颊生疼。战马不安的打着响鼻,不时把道上的小石子踢到深渊中,发出人的哗啦声,兵士们不由更加小心起来。

    行进的速度可想而知……

    秦雷地座驾在山谷中等着,一直到晌午还没动弹分毫。他还没说什么,云裳却有些待不住了,跳下马车去前面查看一圈,回来后脆声道:“道太窄了,前面行的比蜗牛还慢。”秦雷点点头,无聊道:“确实挺烦人,小云裳有什么高见?”

    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云裳娇笑道:“要不我把你背过去吧?”

    “这个嘛……”秦雷也确实不想再等下去了,寻思一下道:“让石敢来吧,他肩宽个高,舒服些。”

    云裳咯咯娇笑道:“遵命,我的爷。”便去把石敢唤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