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澜看向两人,道:“方才两个孩子在这里我没问,太子殿下是怎么回事?”
苏梦寒挑眉道:“你不知道么?”他以为陆离不会瞒着谢安澜什么事情才对,更何况这种事情也瞒不住啊。
谢安澜有些无奈地苦笑道:“你知道,我最近……实在是没有精神理会这些事情。陆离也不想让我操心。”虽然有了解除蛊毒的主药,但是要配置出合适的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现在根本没有别的赤蝶蛊给人做实验。谢安澜每天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被孙大夫和林珏裴冷烛用各种药物荼毒。现在她看起来情况不错,其实内里也虚的很。跟体内的赤蝶蛊大概是处在两败俱伤她稍微占点上方的局面。若不是有孙先生再三保证她没事,今天陆离只怕会派人将她软禁在院子里半点也不许她参与。
苏梦寒自然也知道谢安澜中了蛊毒的事情,略有些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道:“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谢安澜扬眉笑道:“帮我将药吃了?”
苏梦寒无语,三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不由笑了出来。
走到一边的树下坐下,苏梦寒和柳浮云方才将宫中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谢安澜笑看着苏梦寒道:“我以为你不会同意呢。”说起这个,苏梦寒忍不住道:“你们家那位公子爷真的该管管了,我方才都被吓了一跳好么?他该庆幸他走得早,否则本公子非要揍他一顿不可!”苏梦寒不由在心中盘算着,陆离一见到他就跑了,该不会就是怕他揍他吧?
谢安澜摊手,“谁管得了他?而且,如果你真的不同意,怎么会带西西回来?我不相信陆离之前一点儿都没有跟你透露过。”陆离虽然行事有些霸道,但是也不是那种真的完全不顾别人心意的人。至少,苏梦寒还不是能让陆离随意忽略掉的人。
苏梦寒默然,沉默了良久方才叹了口气道:“纸总归是包不住火的,不管陆离原本是怎么打算的,我都打算等到晞儿再年长一些就将他的身世告诉他。老实说,皇位权势这些人,我实在是有些怕了,也厌了。但是晞儿将来如何却不可知,若是一直瞒着他,将来他在自己知道了什么弄出什么误会来就更糟了。陆离前些日子让人送信过我,我也犹豫了许久。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就算我不同意,将来睿王府掌权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到时候,身为你们的养子的晞儿,也一样要处在风口浪尖不是么?”
西西的容貌与苏梦寒有几分相似,等到再长大几岁说不定会更像。西西也不可能一直穿女装,想要一直隐瞒他的身世,除非苏梦寒带着西西离开从此再也不与京城的人接触。
谢安澜点了点头,她其实能够理解苏梦寒的复杂心情。一方面是担心自己的外甥,一方面是对皇室和昭平帝的怨恨,另一方面或许还有对当初商家几乎灭门的不甘。
柳浮云看了看两人却没有开口,苏梦寒扬眉道:“浮云公子有什么话要说?”
柳浮云沉吟了片刻,道:“没什么,如今陛下命不久矣,卢妃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尚未可知。太子殿下认祖归宗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如果是太子殿下的话,或许可以……”可以什么,柳浮云没说,谢安澜和苏梦寒也没有问。他们自然能的出来柳浮云的为难之处,显然是有些事情不方便说,他们自然也不会去为难他。
谢安澜叹了口气道:“所以,现在晋王和理王都被软禁在了自己的府中,整个京城的兵权也都收拢了?”
柳浮云点头,“可以这么说。”
谢安澜微微吐了口气道:“那么,除了崇宁公主和西戎皇,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这样也好……”若是一直拖下去,等到晋王和东方靖的势力发展茁壮,将来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如今在他们刚刚展露出棱角的时候就将之磨灭,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柳浮云皱眉道:“西戎皇驾临东陵,只怕不是不会是小事。边关那边还要小心一些才是。”
谢安澜点头道:“已经让人快马传信与定远侯,高将军和冷将军了。”
柳浮云这才点头,“有这三位将军在,边关应当能保安稳。”
柳浮云和苏梦寒从睿王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苏梦寒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有些魂不守舍的柳浮云道:“浮云公子。”
柳浮云挺住脚步,抬头看向苏梦寒。
苏梦寒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柳浮云道:“浮云公子心情好像不太好?”
柳浮云微微扯了一下唇角道:“有劳苏会首关心,大约是有些累了吧。”
苏梦寒笑道:“那浮云公子可要好好保重身体,以后柳家…还要倚靠浮云公子呢。”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善地意味。柳浮云心知苏梦寒与柳家的恩怨,没有趁着他出神直接出手就已经算是顾全大局了。
“多谢苏会首提醒,在下省得。若是没事,在下先告辞了。”
苏梦寒淡笑道:“不送。”
柳浮云也不多说,告辞转身离去。望着柳浮云离开的背影,苏梦寒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良久方才摇头叹道:“可惜啊……”
“公子?”跟在苏梦寒身后出来的苏远不解地看向苏梦寒,不明白公子在惋惜什么。
苏梦寒轻叹道:“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啊。”
苏远一脸茫然,这跟他们说的有什么关系吗?
京城郊外幽暗潮湿的溶洞中,苏琼玉很是羞愧地望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崇宁公主,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了,“母亲……”如果不是她不小心上了兰阳郡主的当,母亲也不会落到西戎人手中,被关在这种黑漆漆地地方。
崇宁公主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道:“哭什么?”
苏琼玉道:“都是我连累了母亲……”
“傻孩子。”崇宁公主轻叹,“我既然是你母亲,来救你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苏琼玉依偎在崇宁公主怀中,道:“母亲永远都是琼玉的母亲。”
崇宁公主轻抚着她的背心,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安抚了女儿,崇宁公主方才看向另一边黑暗处的兰阳郡主,问道:“兰阳郡主?”
兰阳郡主轻哼一声笑道:“崇宁公主,幸会。”
崇宁公主道:“今日之事,本宫该找你算账还是该找宇文策?”
兰阳郡主仿佛满不在乎,笑道:“随便你,只要公主还能出得去的话。”
苏琼玉忍不住怒道:“你这个疯女人,你是不是不想活了?百里修根本就不相信你,难不成你还真的打算背叛胤安?宇文策会杀了你的!”兰阳郡主笑道:“没想到,沁水郡主竟然会担心我的安危啊?可惜…宇文策不会杀我的。”
苏琼玉皱眉道:“你竟然直呼胤安摄政王的名讳?”苏琼玉虽然顽劣,该守的礼仪规矩还是都要守的。
兰阳郡主笑道:“沁水郡主,有空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和你的母亲吧。别人的闲事少操心。”
崇宁公主道:“你投靠的人不是百里修,竟然能骗过百里修,看来兰阳郡主也没有外人以为的那么不谙世事。”
“不谙世事?”兰阳郡主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嘲讽的意味,“真正不谙世事的在公主你身边吧?也只有这种被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才会这么天真。难道公主你以为,一个从小就没有爹娘,在一个有一大堆表哥表姐的舅舅家长大的姑娘,还会如此天真无邪?”
崇宁公主没有说话,宇文策不是个温和多情的人。他自己的儿子女儿都还疼不过来,会如此看重兰阳郡主自然不会只是因为她是他亲妹妹的独女。
兰阳郡主咬牙道:“我才八岁就开始习武,师父说我资质不佳根本无法成为高手,我就比别人更加倍的努力。武功学不好,我就去学蛊术。为了让他喜欢,我学着当个乖巧听话的姑娘,却只会像府里那些所谓的表姐妹一样被他无视。我努力的去做事,所有那些表姐妹做不到,不愿意做的事情我都愿意去做。我跟着苍龙营做任务,训练,我受了那么多的苦……最后在他的眼中,我也还是一颗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宇文静回来之后,他对我更是冷落。原来我这么多年的努力,还抵不过那一点所谓的血缘之情。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当个听话的外甥女?离开了他摄政王府,我明明可以得到的更多。”
崇宁公主安静的听着她激动的话语,既没有赞同也没有表示同情,只是安静的听着。
等到兰阳郡主说完了,停下来有些粗重地喘息着,方才道:“既然你不是投靠了百里修,那么…你现在的主子,其实是西戎皇?”
兰阳郡主沉默了片刻,方才嘻嘻笑道:“崇宁公主果然聪明,只是…这么聪明的公主殿下为什么明知道是陷阱还要自投罗网呢?”
崇宁公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淡淡问道:“西戎皇来了上雍?”
兰阳郡主的笑声一窒,幽暗的溶洞中顿时沉默了下来。
崇宁公主看了一眼四周,朗声道:“堂堂西戎皇帝陛下,藏身在这样简陋的地方未免有份。”
一道火光从不远处亮起,很快是第二道,第三道。片刻后,整个溶洞都仿佛亮了起来一般。苏琼玉忍不住抬手挡住眼前的亮光,等到稍微适应了一些才看清楚,整个溶洞竟然十分庞大。洞中怪石溶岩嶙峋,中间还有一条小河窸窸窣窣的蜿蜒流淌着。举着火把的黑衣人从另一边飞快地走过来,将她们面前照的更加两趟了。
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老者在几个侍卫的保护下,向他们走了过来。原本坐在地上的兰阳郡主站起身来走到老者面前,单膝跪地恭敬地道:“陛下。”
老者看上去已经六十出头,脸上布满了皱纹,头发也已经花白。他并不算高大挺拔,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寻常的花甲老人。只是他的的一双眼睛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幽深和冷酷,苏琼玉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往崇宁公主身后缩了缩。
老者看了一眼苏琼玉,满意地点头道:“这些日子你传来的消息朕都看过了,你做的很好。”
兰阳郡主笑道:“能为陛下做事,是兰阳的福分。”
老者温和地道:“朕久不出西戎,倒是有些不知外面的事情了。若不是有你在,朕还不知道这东陵如今竟然是如此精彩。国师和磬儿如今都是不肯将这些小事来烦朕了。”他称呼国师和磬儿的语调都十分温和亲切,但是后半句话明明带着几分惆怅,却让听的人从后脊不由自主的窜起一股寒意。
说完,老者看向了崇宁公主笑道:“算来朕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见过你了,是不是?小玥宁?”
崇宁公主神色淡淡,沉默了片刻才道:“西戎皇帝陛下,久仰。”